<h3>晨光漫过窗棂时,蝉鸣正撞碎在玻璃上。我蜷在沙发里翻书,指尖触到纸页的凉意,恍惚想起老人们常说:"立秋不是秋,还有十八天地火。"如今果然,虽已过了立秋的门槛,暑气却像粘在身上的糖稀,黏稠得化不开。<br>楼下的老槐树蔫头耷脑,叶片蜷成焦褐色的小勺,接不住半滴风。我望着对面楼宇玻璃幕墙反射的刺目白光,忽然想起去年此时,母亲还总念叨"心静自然凉",可今年连她也早早开了空调,窗缝里漏出的冷气,在楼道里凝成一层薄霜。<br>直到傍晚路过巷口的修车摊,才撞见不一样的风景。王师傅的摊儿支在老槐树下,补胎的胶皮味混着晚风飘过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膝盖上摊着本翻卷边的《三国演义》,见我路过,抬头笑:"姑娘,来听段'诸葛亮巧借东风'?"他的工具箱上摆着搪瓷缸,泡着晒蔫的茉莉花,却仍冒着热气。"这么热的天,咋不吹电扇?"我蹲下来看他补胎。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指节敲了敲身后的老槐树:"你瞧这树,活了六十多年,哪年没挨过三伏?根扎得深,叶子自然知道往凉处长。"他指了指远处广场上跳舞的人群——老人们摇着蒲扇,孩子们追着泡泡跑,连石凳上的流浪猫都眯着眼打盹儿,"热日子里也有活法,心宽了,风就来了。"<br>我忽然懂了。去年此时抱怨暑热的自己,何尝不是像被困在玻璃房里的蝴蝶?总以为凉意要靠机器制造,却忘了天地本就有它的调节之道。就像王师傅的修车摊,没有空调却有穿堂风,没有冰饮却有茉莉香;就像老槐树,烈日下依然挺直腰杆,把根须深深扎进泥土里汲取养分。<br>傍晚散步时,发现小区的喷泉开了。孩子们穿着拖鞋在水幕里蹦跳,笑声撞碎了满池星光。楼上的窗户不再全数紧闭,有几扇亮着暖黄的灯,隐约飘出炒菜的香气——原来最珍贵的清凉,从来不是空调吐出的冷气,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热气腾腾:是修车摊上共读一本旧书的热忱,是广场上跟着音乐摇摆的活力,是厨房里为家人熬一锅绿豆汤的用心。<br>立秋后的三伏天,原是一场关于耐心的修行。当我们不再急着逃离炎热,便会发现:风藏在老槐树的叶隙里,凉意生在踏实的心境中,而生命的韧性,恰恰是在最滚烫的日子里,依然能保持对生活的热望。这或许就是节气教给我们的事——无论外界如何炙烤,只要心中有光,便能把自己活成一片荫凉。<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