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寂静山林的私奔—— 客居伏牛山梅园休闲山庄（二）

刘安成

与寂静山林的私奔

——客居伏牛山梅园休闲山庄（二）

作者:刘安成

在伏牛山客宿的日子里，除了每天倚窗凭栏听溪水潺潺，并贪婪地吸吮流淌其间的凉爽气息外，印象最深也是最难离舍的，还是黎明时分的那份清幽和静谧。

时间基本定格在凌晨临近五点，我的“生物钟”便会被自然唤醒。起床、穿衣、洗漱，操起一根拐杖，换上运动鞋，开启寻幽之旅。

好像是被雾霭缠住了脚步一般，大山的清晨确乎是来得有些慢。五点快过了，山林仍陷在沉睡的皱褶里。暗青色的山脊起伏一如巨兽的呼吸律动，而溪水却兀自欢腾着。白日里温驯的溪涧，此刻竟像顽童一般嬉戏打闹，将清冽的“碎银”撒满山涧。不过，这笑声非但没有打破静谧，反而让林间的寂静愈发分明。

沿着“花满溪”路缓缓前行，大森林的呼吸扑面而来。夜露在竹叶花草上凝成细小的珍珠，偶尔几声“滴滴答答”落进路旁的溪涧，声音清脆得好像能听见回声。远处的山峦依然蜷缩在深蓝的夜色里，轮廓模糊得像山水画里晕开的一层层淡墨，只有几颗最亮的星星固执地挂在天边，眨巴着眼睛，凝视着八百里伏牛山的葱葱茏茏。

走在路上，鞋底碾过落叶的“沙沙”声，这倒成为了除林间溪水外唯一的伴奏曲。潮湿的泥石气息混合着松林的清香，钻进鼻腔，清爽爽、凉丝丝，带着山野特有的鲜活。我忽然明白，这黎明前的寂静，原本并不是声音的缺席，而是大山深处的万千生物共同谋划的一场盛大沉寂。这种沉寂绝不是死水一潭，而是一种充满生机的高远和宁静。

随着清晨临近，偶尔会有山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或是松鼠在树林里跳跃的响动，但这些声音也还是不会打破寂静的格局，反而让寂静更加鲜活起来。如同一幅山水画，留白处不是空白，而是蕴藏着各种可能，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想象空间。

　　转过山坳，忽见一株老树横斜而出，树皮皲裂如老者的掌纹。我忽然想起房东曾经说过，这里有一种树种叫做黄栌树，还有清热解毒等多种功效。是的，不少外地来的旅客都取了树叶、树皮泡水喝，效果还不错。莫非这就是黄栌？我伸手触碰了一下，指尖似乎传来了凉凉的战栗——原来植物也会在黎明前颤抖，等待某个不可言说的时刻。

一边享受着这份清凉和幽静，一边我还在琢磨：城里的夏天，此刻一定是空调外机轰鸣作响，柏油马路热浪蒸腾，就连早早上班的清洁工也该是挥汗如雨的吧。而这里，即便是树静风止，空气也还是沁凉的；城里头此时霓虹未灭，车流不息，而这里，似乎连夏风都在踮着脚尖走路，生怕踩碎了一地清梦。在城市的喧嚣里，我们常常被各种琐事牵绊，忘了生活的本真。而在这幽谷深处，所有的繁文缛节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自己与这片山林静静地对视，轻轻地耳语，慢慢地品味，拥抱着这种幽静和怡然。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甚或于凝固，心灵也沉淀在更广阔的思考空间里。所有的不良情绪，都被山林的寂静吞噬，只留下纯粹的自我。

坐在溪边的青石上，看山泉从石缝里汩汩流出，蜿蜒而下，水花溅在石面上，绽开一朵朵透明的浪花。尽管水声不大，却像诉说着山里的故事，清亮悦耳。伸手探进水里，再鞠一捧洒在脸颊，凉意便直沁心底。此情此景，让我回忆起少年时期，村子的土井水里冰镇过的大西瓜，切开来大快朵颐时那般清冽甘甜。又想起夏天大汗淋漓从玉米地钻出来，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池塘里洗个凉水澡的那般快活。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及时行乐？但我想，及时行乐也好，活在当下也罢，都未必是无序的放纵和挥霍，而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去感受、体验、珍惜那些美好的瞬间。就像此刻，坐在山林深处的清晨里，听山风低语，看晨雾缭绕，让心灵在这片净土上，得到最纯粹的放松和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