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的守望

唐

　　峭壁嶙峋，层层叠叠的岩石如同铁铸般泛着青灰色光泽，沟壑深深，曲折纵横的如岁月刻下的道道褶皱与裂痕。

　　这是贺兰山岩画景区，早就听人说，幸运的话可以看到闪现的岩羊。果不其然，两只精灵般的岩羊赫然现身其上，这是一对母子，它们的出现引起了游客们的阵阵惊呼。一时间，无数的手机相机的镜头都聚焦在它们身上——这片沉寂的岩石间，骤然弥漫起人类气息的紧张与不安。

成年的母羊显然对这样的阵仗习以为常，只见它轻灵敏捷地在岩壁上跳跃奔跑，如从容若娴熟的舞者，蹄下轻盈无声，一转眼的功夫，就如一片落叶于断崖飞掠至对面险崖，旋即栖身岩尖——它停驻高处，成为巉岩峭壁上一只渺小而明晰的生命符号。
　　崖石那侧，幼小的羔羊在喧哗的人声中瑟缩着。它来到世间只有短短数月，这个世界对涉世未深的它来说实在有点陌生。它试探着前行，却又在石面上急遽向后跳去，脚下石棱陡峭仿佛悬崖边线未定；山风呜咽，刮过山坳，吹乱了它初生的柔软绒毛，像是无形的手推它退回最初恐惧的渊壑。
“咩……”，细碎而悠远，母羊的呼唤似清泉滴落石隙间的回声，在山岚里穿行游荡。小羊凝然驻步，怯懦已如磐石将其凝固在原地，它仿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钉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人群屏息静默，满山谷唯有风吟声起，日光流转在山石上，缓缓移过小羊颤抖的身影与它身下石壁冷峻的阴影。

倏忽间，岩顶的母羊挟着风，从令人眩目的高处纵身飞跃，如枯叶飘落台阶，又从容拾级而下。原来那让人类仰视的高绝险峰，在它的生命印记里，不过是一条通达至爱的梯道。瞬间，小羊惊惶的眼睛被母亲的影子擦亮，它一头撞入母亲的怀抱，在母亲的庇护里寻找最坚实的稳妥与最柔软的温情。
　　终于，母羊带着羔羊轻巧地攀越石阶，在游人目光织成的薄雾中腾挪、闪避。两团柔和的褐影在斑驳陡峭的崖壁上渐次融化，隐没于苍凉山石的重重褶皱深处。

　　当世间的路如利刃般割开脚掌，总有一份爱成为足下柔软的泥土，领着孩子走过初踏的沟沟坎坎。这份深情从来都是生之原野中不朽的驿站：既是归程的灯火，也是命途起点处，最终指向独立与启程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