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震中的暖流

班贺

　　那是1998年的深冬，朔风正紧，北方大地裹在一片肃杀的寒意里。谁也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会骤然撕裂这份冰封的宁静。作为参与救援的军人，那段在刺骨寒风中奔忙、于废墟之上为生命搭建庇护的经历，早已化作记忆里一块温润的印记，历经岁月冲刷，依旧清晰如初。

惊魂正午

1998年1月10日，周六的公休日，我正闲适地坐在家中看电视。眼看就要到中午12点，沙发上的我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角余光瞥见窗帘猛地晃动起来——“不好！是地震！”

厨房里忙着做饭的老伴听见我的惊呼，手里的活计都顾不上停，快步跑了出来。我俩一前一后，赶紧冲到了街上。此时，邻居们也纷纷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家站在空地上，脸上满是惊魂未定。震感很快就消失了，可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地震，中心到底在哪儿啊？”

受命出征

下午，单位（县人武部）的紧急会议通知传来。会上，我们得知了一个令人揪心的消息：张家口市张北县与尚义县交界处发生了强烈地震，已经造成大面积房屋倒塌，还有不少人员伤亡。上级命令我们迅速组织人员，即刻前往灾区救援。

作为主管后勤工作的科长，我第一时间投入到物资和食品的筹备中，按照县里规定的时间和救援地点，紧锣密鼓地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出发前，部领导特意征求我的意见：“后勤科出1个人就行，要不就让年轻同志去？”其实当时我心里清楚，春节过后，上级很可能会安排我转业。这时候，去还是不去？我犹豫了片刻。但转念一想，这次任务特殊又艰巨，后勤保障更是重中之重，年轻同志缺乏经验，真去了，开展工作恐怕会更困难。最终，我打定主意：“我去吧。”

向灾而行

那时已进农历腊月中旬，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备年货，空气中处处透着过年的热闹劲儿。可我们的心，早已飞向了数百里之外的灾区。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没亮透，我们就出发了。一行人挤在大货车搭了篷的车厢里，寒冬腊月的风，隔着篷布都能感觉到凛冽。车越往北开，寒气越发刺骨，仿佛要把人冻透。

进入张北地界后，我们在路边一家饭馆停下来，想简单吃点早餐。饭馆老板见我们穿着军装，知道是来救灾的，叹了口气说：“这次地震太惨了！重灾区的乡镇，老百姓的房子全塌平了，死的伤的不在少数。再说这数九寒天，坝上这地方，最冷的时候能到零下三十多度，老人孩子没地方住，可怎么熬啊？”

听着老板的话，我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沉甸甸的。大家匆匆扒了几口饭，就立刻登车，继续往灾区赶。一路上，我们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救灾货车源源不断地往灾区开，车身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横幅标语，在寒风中格外醒目，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什么是人间大爱，什么是中华民族在危难时刻彰显的传统美德。

寒日里的暖心棚

我们的救援地点是张北县大河乡的一个小自然村，任务是给两户老乡搭建简易房棚。这两户的大爷、大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房屋虽然塌了，但只有一位大爷受了点轻伤，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一到目的地，我们就立刻动手。坝上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钻心；身上穿的厚厚的棉衣，在这严寒里仿佛变成了单衣，寒气从四面八方往骨头缝里钻；两只手冻得发僵，几乎握不住工具。可大家谁也没喊一声苦、叫一声累，都咬紧牙关，抢着干活。那种忘我的激情，仿佛能战胜一切严寒，也让我真切感受到了军人在关键时刻应有的战斗作风。

整整六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把两座简易房棚搭好了。几位大爷大娘激动地拉着我们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感谢”。离春节没几天了，一位老大爷抹了抹眼角，感慨地说：“没有你们这帮忙，我们这寒冬真不知道咋过，这‘大年’更是没着落啊！”

是啊，大难面前，才更能显出人间的真情。“相互关爱”，本就是人类最美好、最珍贵的品格。看着大爷大娘们脸上满意又感激的神情，我们虽然个个累得人困马乏，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和他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后，我们连夜踏上了返回的路程。夜色里，那两座简易房棚的轮廓，仿佛成了寒震中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