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下雨了,淅沥的阵雨敲打着窗前的树叶,和着母亲播放的《金刚心经》,宛如一首美妙的奏鸣曲,眼前不禁又一次浮现出阿婆慈祥的音容笑貌……</p><p class="ql-block"> 阿婆,也就是我的外祖母,为了哺育我们姐弟三人,阿婆毅然辞去了原军工企业的工作。父母为了感恩,从小就让我们称"阿婆"。稍懂以后,我理解,这是父母有意让我们铭记阿婆的哺育之恩。在传统的认知里,"阿娘"和"外婆"也许有着些微的差异吧。</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阿婆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即使在文化大革命那样的年代,老人家依然要吃素念佛。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老人家会长时间的颂经。为了不让人发觉,常常由我和姐姐轮流在门外,借着看书替她望风。那时的我,懵懂不觉,只感到老人家音扬顿挫的经语,沉静而悦耳。现在回想起来,更敬佩老人家的记忆能力,要知道,阿婆是个文盲,她竟然能够背诵《金刚经》,《大悲咒》……</p><p class="ql-block"> 阿婆心地善良,尽管不富余,却乐善好施。在那个供给溃乏的年代,只要家里人过生日,或者包馄炖,老人家都会让我们给左右邻居送上几碗,然后才轮到我们自己。有一次,几个安徽逃荒人,敲开了我家的门,身无分文且从不下厨房的我,手足无措地打发了他们。届时,闻声出来的阿婆,从兜里掏出5分钱,一定要我赶上去送给他们。事后,老人家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不要让讨饭的人空手而走,我们总比他们多。</p><p class="ql-block"> 阿婆对人乐施,对己却十分节俭。记得我小时候,体质较弱,又十分好动,扁桃体发炎成了家常便饭,还时常伴有高烧。治疗方案就是打上二针青霉素,吃上二碗弄堂口点心店用大骨头熬汤做的小馄饨就好了。有一次,我高烧二天不退,那时阿婆正在照顾病中的曾外祖母。第三天,阿婆凌晨五点钟就起床,徒步近二个小时,赶到家里,然后,有节省的车费给我卖了二碗小馄饨。当时,我问为什么不坐车。阿婆说,你父母工资亦不高,现在又要负担曾外祖母,能省就省点吧。清晨的弄堂是安静的,在阿婆慈爱的目光里,我忍着喉咙的疼痛,吃了半碗馄饨。我要阿婆也吃,她笑着盖上了搪瓷杯的盖子,说还是你中午再吃吧。然后,让我趟下睡觉……醒来后,母亲告诉我,阿婆要赶回去照顾曾外祖母。我失落地望着窗外……</p><p class="ql-block"> 当然,阿婆还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有时亦会放纵一下。夏日炎炎里喝冰镇的啤酒是阿婆的一大乐趣。我家弄堂口有个店,每个月在规定的日期,会有一辆车来往店里灌生啤。阿婆知道后,会拿出私房钱,让我用暖水瓶去卖上半瓶,然后再去熟食店卖一些烤夫,豆腐干,还有大肠,暑假的中午,阿婆一边喝着啤酒,一边会给我仨讲她的故事:阿婆出生在温岭,婚后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外祖父负责进货,阿婆则打理生意,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精准地"一把抓"无论虾皮,还是赤豆,绿豆……只可惜,外祖父过世早。每每这个时候,阿婆的脸上会泛着淡淡的笑意……</p><p class="ql-block"> 阿婆因为跌了一跤,生命的最后二年是在床上度过的。回想起来,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那些日子,多一些时间陪陪老人家。跌跤后,阿婆就惧怕走路,但只要我背她下楼,她就会站一站,有时小挪几步,但我却忙于杂务,一个月难有几次回家……</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阿婆,想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