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立秋这天的餐桌，总少不了一盘水灵灵的瓜。或切得方方正正的西瓜，红瓤嵌着黑籽，咬下去满是凉润；或脆生生的黄瓜，蘸点蒜泥，清爽得能解去整夏的腻。这习惯，从老辈人传下来，一吃就是千百年，吃的是时令，也是藏在瓜香里的岁月情。</p> <p class="ql-block"> 古人吃瓜，先得等“瓜熟蒂落”的时节。《诗经》里写“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七月是夏末，八月便是立秋前后，正是瓜类最丰美的时候。那时没有冰箱，瓜就埋在院角的井水里镇着，傍晚时分捞上来，表皮挂着水珠，切开时“咔嚓”一声，邻里小孩都能被吸引来。魏晋时，文人雅士爱在立秋聚饮，案上除了酒，必有新摘的瓜。《世说新语》里提过，王羲之在会稽山阴的雅集上，就曾“剖瓜而食”，说这瓜“甘如蜜，清胜泉”，把秋初的清爽都吃进了诗里。</p> <p class="ql-block"> 到了唐宋，立秋吃瓜成了更普遍的习俗。杜甫在成都草堂时，写“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虽没提瓜，却能想见秋日常态——菜园里的冬瓜刚挂果，丝瓜藤爬满了篱笆，主妇们摘了最新鲜的，或煮汤，或凉拌。市井里更热闹，《东京梦华录》记汴京立秋，街头“瓜市盈门”，卖瓜的小贩挑着担子，喊着“秋瓜甜咧——”，买瓜的人围一圈，挑挑拣拣，讨价还价间，都是烟火气。那时人说“立秋吃瓜，不生秋痱”，虽无科学考证，却藏着朴素的智慧：夏末秋初易上火，瓜性寒凉，恰能调和身体，这是老祖宗在时令里摸出的养生门道。</p> <p class="ql-block"> 明清时，吃瓜的讲究更细了。南方人爱吃香瓜，皮薄肉嫩，有“黄金瓜”“白兰瓜”，切开后香气能飘半条街；北方人偏爱西瓜，觉得“立秋吃块瓜，赛过活神仙”。《清嘉录》里写苏州立秋，家家户户要“食瓜以迎秋”，还要把瓜籽留着，晒干后装在小布袋里，给孩子当玩物，说是“吃了秋瓜，籽留来年，岁岁有瓜”，添了几分祈愿的意思。就连宫廷里，立秋也少不了瓜：御膳房会把西瓜雕成花形，拼出“立秋”二字，再配上莲子、百合，既好看又应景，可见这习俗早已从民间走进了朝堂。</p> <p class="ql-block"> 如今过立秋，吃瓜更方便了。超市里的瓜一年四季都有，但人们还是盼着立秋这口“时令瓜”。或许是因为，这瓜里有小时候的记忆——奶奶把西瓜切开，先递一块给爷爷，再塞一块给自己，说“吃了秋瓜，就不闹肚子了”；或许是因为，这是和自然的约定——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立秋吃瓜，是对一整个夏天孕育的回馈。</p> <p class="ql-block"> 一盘瓜摆在桌上，红的瓤，绿的皮，映着窗外渐凉的风。咬下去，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忽然懂了古人为何执着于此时吃瓜。这不是简单的吃食，是时光的印记：从《诗经》里的田埂，到如今的餐桌，一口清甜，串起了千百年的烟火，也让每个立秋，都有了值得回味的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