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八岁那年,我家养过一头猪。那时生活艰难,家中余粮匮乏,只能以刷锅洗碗水拌青草作饲料。这头猪在我家养了两年,仍只是十几斤的老小猪。它眼睛和嘴巴周围的毛长长的且已花白,额头和肚皮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走起路来东摇西晃,两条后腿还相互碰撞。</p> <p class="ql-block"> 因无力再喂养,父亲决定卖掉它,可收购站嫌小不要,只能到集市当小猪卖。父亲精心修剪猪脸上的长毛,清理身上的老皴,一番打扮后,用粪筐背着它步行八里去到口埠大集。整个上午,看的人多,问的人少,临近散集,两人同时想买这头猪,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眼光,或许是相中了它苍老的形体?还是额头、肚皮上深陷的皱纹?但不管怎么说,两人互不相让,差一点就动起手来。父亲极力劝解也无济于事,结果不欢而散,都弃购而去。无奈,父亲又把它背了回来。</p> <p class="ql-block"> 之后,我们省吃俭用,精心喂养,又过了一年,猪长到一百多斤,终于达到收购站的标准。这次卖猪,我们全家都很高兴。父亲推着小推车,一边放猪,一边坐着我压偏,前往收购站。</p> <p class="ql-block"> 那时收猪是按肥瘦定级论价的,验级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瘦弱的身躯,背有点驼,戴一顶蓝咔叽布遮眼帽,黄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卷曲稀疏的胡须向嘴角两边翘着,穿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一直钢笔,说话的声音就像古戏文里的太监。人们都称他小魏。五十岁左右的人按说不应该称作小魏了,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他体型单薄的缘故吧。别看此人其貌不扬,他却握着每头猪的定级定价权,卖猪的人都小心陪笑、递烟套近乎,不过听村里人说他是一个极公正无私的人。</p><p class="ql-block"> 当我家的猪抬上磅秤,小魏叉开右手,从猪后屁股顺脊背按了两遍,又在肚皮上抓了两下,拿起剪刀刷刷剪了个“5”字,这是最低一级的收购价,但我们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很快过完称,便将一张单据递到父亲手里,无奈之下父亲拿了单据去领钱。这时工作人员大老王和老范就将猪赶进了附近的猪栏里。我凑到矮墙边向里看去,发现有好几头猪比我家的还瘦,但身上分明剪得是一个“3”字,我当时就想这小魏也不像人们传说的那么公正无私。不一会儿,就见父亲从会计室走出来,将六张十元大票和几张零钱折叠好放进上衣口袋里,又在外面按了两下,然后招呼我回家。</p> <p class="ql-block"> 回来的路上,父亲表情凝重,不见卖猪后的喜悦。同村老孙头背着粪筐在村口转悠,笑着嚷道:“三哥,卖肥猪啦?这会儿下来钱了。”父亲苦笑摇头,良久后自言自语:“养猪图攒粪,挣钱实枉然。”</p><p class="ql-block"> 望着父亲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这两次卖猪经历,不仅是一家人生计的写照,更像是当时农村生活的缩影。在那艰苦岁月里,农民们辛勤劳作,却常因诸多因素难以收获相应的回报,生活的压力与无奈如影随形。然而,即便前路艰辛,他们仍坚守着土地,怀揣着对生活的一丝期许,努力在这土地上耕耘着,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迎来真正的丰收与希望。</p> <p class="ql-block">图片:AI制作+网络,侵权立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