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经

云鹤村夫

老夫退休后僻居乡下，百事不闻不问，一门心思就是安享退休后的悠闲时光。趁现在身体尚强健，间或自驾游到各地走走，约上几家亲朋好友到“那么大”的地方去看看，似也在情理之中。与老朋友们有时在一起闲聊，谈及退休生活的种种，有些人闲不下来还想着要去“发挥余热”，有些人情愿或不情愿呆在家里含饴弄孙，有些人还有老父老母需要奉养。老夫四个老人家都早已驾鹤西去，唯一的小外孙女又远在万里之外，能享天伦之乐的时光很少，对再去兼职做事则完全嗤之以鼻。自嘲眼下日常只对三件事尚有兴趣：喝喝小酒消谴消谴、打打麻将娱乐娱乐、走走快步锻炼锻炼。喝酒要有好酒好伴好心情，能开开心心喝一顿酒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打麻将得有好麻友，一缺三固然望洋兴叹，三缺一更是心急火燎。剩下只有走路完全自由，长短快慢自在随意，所以喜爱的三件事实际上只能坚持一件。关于喝酒的那本经下次也许会专门撰文去扯一扯犊子，一缺三时间长了，今天就很想自娱自乐式地聊聊打麻将这本经，当然也很愿意与有相同兴趣爱好的朋友们分享一下，若能交流交流各自的感受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有人把麻将称为国粹，稍嫌拔高却也似有道理。一方面麻将在俺们东大可谓源远流长，是老祖宗历经数千年传下来的好宝贝；另一方面放眼全国，东西南北中，麻友与烟民在数量上恐怕难分轩轾甚至比烟民群体更为庞大。麻将场所更是扎根基层遍地开花，可谓雅俗共赏老少咸宜。据说通过麻友们的不懈努力，现在有不少歪果仁也开始喜欢上打麻将，将来或许很有可能成为一项与围棋、国际象棋等并列的体育项目，甚至很有希望杀进奥运会！麻将是俺们老祖宗的发明专利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据考证主要发明者还是老夫的湖南老乡永州道县人。只可惜据说现在通用的麻将机却是日本鬼子的专利，俺们一边打麻将一边还得给小鬼子打发点专利费什么的。也罢，小鬼子能为咱们更舒适地打麻将搞好服务，赏它点小费也无所谓。虽然天南海北各个省份甚至一省之中各个地方打麻将的规则并不相同，但麻将本身应该基本一样。一副完整的麻将包括筒索万各36张，东西南北中发白28张，一共136张。有些地方如广东还要加上一些其他的花色之类，有些地方会多加上几张王牌，长沙麻将则去掉了所有的花牌，只剩108张筒索万，都算是地方特色。但不论大小材质如何，正规的麻将应该都是方块状，各种图案凹刻其中，有人因此形象地戏称打麻将为“搬砖头”、“砌长城”。有人则把打麻将叫作搓麻将、推麻将，那种哗啦哗啦的麻将相互碰撞发出来的响声，也是麻将迷们享受快感必不可少的一种氛围。四川重庆有些地方从前有过一种纸麻将，把各种花色印在硬纸壳上如扑克纸牌一般，或许只是为了便于携带，规则是否跟普通麻将一样、现在是否仍然流行没考证过，但最起码缺乏那种哗啦啦的乐趣，也少了把麻将响亮地拍在桌上那股豪气。 科学家说三点决定一个平面，哲学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照老夫看，四点才是最为稳定的物理结构。桌椅板凳床铺都是用四条腿保持平衡，哺乳动物则是靠四肢行走奔跑，少一条腿就不稳不便。打麻将也完全符合这一完美的生物学基因要求，凑齐四个人才是正常活动所需。资深麻友最懊恼的情况就是三缺一。干别的事可以临时抓个人凑数，唯有打麻将这事还真不能凑合。选好麻友的条件比找男朋友女朋友或许要严苛得多，能够长期成为麻将搭子的，关系和默契比一般的夫妻还要过硬。俗话说牌品如人品，不是同一层次且意气相投的，或许临时玩玩还行，但几乎不可能会主动邀约更不可能成为固定麻友。你别看那几个打麻将的人在一起吹胡子瞪眼甚至骂骂咧咧互相埋怨，其实他们早已知根知底心有灵犀，冷嘲热讽相互指责甚至咒骂都只是打麻将过程中的一种润滑剂，热热闹闹才有打麻将该有的那种放松和快乐。假若四个人在打麻将过程中基本上沉默不语，要么是四个很老的老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老僧入定般宠辱不惊波澜不兴，要么就是其中某个环节产生了不和谐的问题，很可能这一场麻将就是这四个人“最后的晚餐”，将来恐怕很难再凑成一桌。 有时候打麻将很晚才回家，拙荆会颇有怨气地问一句：打了那么久，难道不累么？唉，不爱打麻将的人怎么能理解麻将桌上的时间比白驹过隙还快的道理！年纪大了，每次耗费在麻桌上的时间最多也就七八个小时吧，年轻人体力好，连续几个通宵恐怕都不成问题。若问为什么能沉迷其中，答案或许有多种多样，但老夫以为其中有一条或许大家都能认同：不确定性带来的强烈刺激感！麻将天生是带有博彩性质的项目，也许也有打素麻将的，但无疑已大大降低了麻将的趣味性。真正的麻将爱好者绝不是以盈利为目的，而是陶醉于斗智斗勇的搏弈过程。体育爱好者都明白一个道理：越是不能确定结果的比赛越有魅力！假若中国乒乓球队与非洲某国的球队打比赛，球迷们会觉得索然无味，让中国男足去挑战法国男足，结果也只是输多少个球而已，这种无关胜负的比赛是无法调动荷尔蒙更不可能刺激到肾上腺素的。但打麻将则完全不一样：在没有打完最后一把之前，胜负永远是一个未知数。咸鱼翻身完全有可能，大意失荆州也绝非偶然。没有哪个麻将爱好者愿意承认自己水平不行，赢了当然是自己技术好水平高，输了无非是手气欠佳的缘故。反之亦然：别家输了那是理所当然的，“那个臭水平，那种蠢打法，不输才怪！”赢了则纯粹是靠好手气，或者是因为“上手坐了只猪”，白捡了个便宜！所以每次打麻将上桌的时侯，每个人都是信心满满志在必得。麻将的公平性也正是因为未知：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把能拿到什么牌，更不知道另几家会拿到什么牌。就象某首歌的歌词写的那样“明天会更好”，麻友的心态也总是“下一把会更好”，“下一场会更好”，“明年会更好”。这种超级不确定性和对胜利的向往能使打麻将的人产生一种幻觉：我的牌不好也许其他人的牌更不好，又或许我手气好能把一手烂牌打成一手好牌。于是在这种反反复复的自我安慰和自我麻醉中，不少人就成了麻将的俘虏。麻友还往往有一个特别逗的现象：只记得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光辉历史，却不记得（选择性遗忘）自己走麦城的狼狈，于是爱好打麻将的最后似乎个个都成了麻坛精英常胜将军，人人都是智勇过人能稳操胜券。 总体而言，打麻将是一种娱乐性较强的智力游戏，带点彩头也只是增加一些博弈过程中的刺激感。分析能力、判断能力、掌控能力是打麻将必备的要素，大局观、平衡观、胜负观则是掌控能力的具体体现。以老夫相对熟悉并喜爱的长沙麻将（长麻）为例，所谓大局观首先是顶住下手。你不管什么牌都打给下手吃，把下手喂得风生水起，必然反噬自身并连累他人。还有对明显打大番子尤其是将将和的，必要时必须舍得“钻胎”，减轻损失。平衡观则是应当保有一种长期共存的心态，对手气太好的“见炮一锄头”，遏止其气势：对输得比较惨的则适度网开一面，不要“宜将剩勇追穷寇”。有些本来还可以延续的麻将搭子，就因为有的人不分皂白发力过猛而分崩离析。胜负观主要是胜不骄败不馁，一时得失不必看得太重。技术有高低，手气有好坏，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保持一种良好的心态。带着一颗平常心，把打麻将当成一种纯粹的娱乐，才是好麻友。打麻将的确需要适当的经济能力作为基础，空手套狼，想赢又怕输是无法静下心来切磋技艺的。能跟什么样的人打，打多大为宜，取决于参与者共同具备的经济条件。一般而言，能赢多少你就要能输得起多少，赢得起输不起的麻将是绝对不该打的。要想真正享受纯粹打麻将的乐趣，应遵循三个基本原则：不跟与自己经济条件相差悬殊的人打，不跟完全不熟悉的人打，不跟有直接上下级关系或有经济利益往来的人打。这些年查处的腐败分子很多有借打牌敛财的劣迹，如果打麻将与行贿受贿有关联，就完全失其诣趣，麻将也仅仅沦为一种道具而已。如果你也是一个纯粹的麻将爱好者，就只能打那种不掺杂哪怕一丁点与麻将本身无关的因素的纯娱乐性麻将。麻友之间的胜负输赢，都只能付诸一笑，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才是优质麻友应该具备也必须具备的底色。最后当然还要对广大麻友们严肃地警示一句：高尚娱乐，禁止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