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桃树

延河农夫

两棵桃树

张忠义

在我们家下放农村后，生产队为落实公社“要妥善照顾”的指示精神，就将大跃进炼钢铁时，为工人们开挖的两孔土窑洞让我们家去住。土窑洞是随山势、山崖挖的，也没有请工匠去规划指导，土窑洞挖地大小、高低、宽窄都不规范。好在靠山的黄绵土是一个整体，坚实、干燥，也背风向阳，大约有20个平米。经过打扫后，还真的不错，我家就安顿了下来。

没想到，坡洼下面竟然有两棵山桃树，正在吐露着粉红的花香。母亲忙问队上领导（简称：队干）：“这两棵桃树是谁家的？”队干说：“这是野生的，也没人务劳，你们住这了，就是你家的了。”

这让母亲很高兴，因为外公在家里栽植了好多的山桃、山杏等水果树。更何况，母亲的名字就叫“桃花”。

这时，母亲就让哥哥、姐姐们在树根周围圈了一个两平米的围堰，清除了桃树下面的杂草，并要求他们按时担水浇灌，让桃树能快快长大。

我们家下放时，我只有两岁，桃树树龄也正好两年，就与我一起成长、一起长大。

每当春天来临之际，小桃树都会开满鲜花，香气扑鼻，引来无数蜜蜂在花瓣上辛勤采蜜，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也会在树梢上摇曳摆舞，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夏天到了，大人们总会在树荫下歇息、乘凉，吃饭唠嗑。有时累了，就会躺在树下，天当被、地当床，美美的睡一觉，其乐无穷。

秋天来了，我总会不停地爬在树上，采摘渐渐成熟的果实，享受丰收的喜悦。有时，也会坐在树枝上轻轻摇摆荡秋千，快乐极了。

就这样，两棵小桃树在哥哥姐姐们离开村子之后，我就承担起了照顾桃树的职责义务。经常性的除草、剪枝、浇灌桃树，让其结硕更多丰富的果实，提供果腹。同时，也给我的童年、少年带来无穷地乐趣和喜悦。

然而，那个时代农村的苦和累是难以想像的，除了天灾，还有人祸。虽说漫山遍野都种上了庄稼，可到头来却打不下几斗粮食。

每当五黄六月，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没有了粮食，人们只得上山挖野菜、剥树皮，摘树叶，配合麸皮、豆渣、桔杆加工成一些难以下咽的粗粮炒面，勉强渡日。

这时，小桃树就发挥了神奇的作用，成为了全家人赖以生存的生命线。连续多年，中午放学后，就爬到桃树上，采摘桃子充饥。开始时，毛桃颗粒瘦小，茸毛满身，坚硬如石，猛咬一口，酸涩难耐，涩得肠子都要翻了出来。待桃子成熟后，就会香甜四溢，含在嘴里吮吸着甘甜的桃肉，不忍下咽，充溢了整个口腔味觉细胞。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含泪说道：“娃娃们多吃几个桃子没关系，‘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意思是说：桃可以多吃，杏要少吃，桃杏嫁结的李子树结得李子一定要少吃，吃多了会腹胀腹泻，有生命危险。

家里的两棵桃树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不仅给我们提供了果腹的食物，充当了救命粮的角色，更成为维系亲情纽带、承载生活希望的象征和精神慰藉。

前些日子，回村探望，寻找那两棵镶嵌在灵魂深处的桃树，树杆已经干枯，像胡杨林一样伫立在那里，守护着不变的家园。让我想起了那份苦涩中蕴藏的甘甜，绝境中憧憬的希望，久久不忍离去。小桃树早已融入我的血液之中，成为了永不凋零的人间仙果！

2025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