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出車北京

雁蕩山人

過泰安懷舊

宵徵去江南，氤氳漸孤遠，

漫漫泰安道，北上覺脊寒。

東嶽古林茂，盤石叠巑岏，

極頂豋臨處，篷帳吾曾眠。

一夫驚夜呼，看日眾賓喧，

今生足可惜，無緣化雨煙。

宵徵——夜行，趕夜。詩經風·召南《小星》篇“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

氤氳yinyun——這裡指江南濕熱的天氣。

巑岏cuǎnwǎn——山石裸露險峻疊出。

極頂——語出楊朔《泰山極頂》，特指泰山山頂。

蓬帳——帳篷，三四十年前登泰山，人們大部分下午登山，天黑到達山頂，山上有帳篷軍大衣，供休息禦寒。兩千米泰山，按海拔一千米，氣溫下降六度，兩千米也就十二度，山人當年夏天登的山，按山下三十五度，山頂也在二十多度，二十多度穿軍大衣還是有點誇張的。工作人員白天沒穿，半夜也才穿的。主要是大家突然接受十幾度落差，恐一時不適而備。

一夫驚夜呼——語出歐陽修《五代史·伶官傳》序一文句“一夫夜呼”。大家登山很累，一個個都在呼呼睡夢中，四點大概，天還正黑，突然一值班人員大喊一聲，起床看日出了！山人也是睡夢正鼾，猛地一驚醒，隨著大家起來，出了帳篷，成群結隊沿著山道去看日點。

足可惜——今生好多機緣都因優柔寡斷錯失良機。本來晨夜星空晴朗，沒想到看完摩崖刻石，突然烏雲密布，煙雲滿地。剛開始雲霧中有大雨點打在臉上，走到一座廟宇附近，竟然風雨大作，急忙躲進廟裡避雨至雨停。有人說，很正常，泰山山頂就是這麼風雨無常，一會兒照樣看日出，直到天大亮，雲霧也沒有散去，大家都失望的陸陸續續返回。

雁蕩山人北京途中夜過泰安，忽憶三十三年前曾來此地，參加全國化工系統交流會，時年少才俊，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揚眉吐氣，激昂青雲，交流會結束，登泰山，夜宿極頂，一夫夜呼，“看日出了——！”帳篷眾賓客匆匆起床。晨昏中，芸芸眾生，摩肩接踵，沿著山道，奔向看日點。天公不作美，忽然，烏雲密布，不見道路，滿地雲煙滾滾，人們聚集到一間破廟裡，不久，雲煙裡夾雜著大雨點，撲面而來，轉瞬大雨瓢潑！有人說，沒關係，經常這樣的，雲煙一過，馬上天晴日朗！結果，雨停後，直至大天亮，雲煙也未散去，更無從看日出🌅，有些機會是上天賜予的，有的是來了把握不住，有的是沒有，等也等不來，幾十年過去，髣髴一夢，愰如昨日，而今安在哉？嗟夫，人生如夢。來生一定不再錯過！

　　

每次去北京都很緊張。打包裝車，連夜出發，有時飯都來不及吃，買些麵包和水就出發了。

因為中途有個檢查站，檢查完畢，然後發放進京許可證。還有個點，凌晨五點放行，五點以前不讓進京！還還有個點兒，在北京城邊的地方，六點以後不讓進北京。

一個五點前不放行，一個六點後不讓進，一小時內你必須抓緊時間通過。進不去沒問題，車給你安排的有地方停。它有個大型停車場，就是專門為進不去北京的車輛設置的。早上六點進不去，但晚上十點以後是可以進的，就是說你最少停車要停晚十點以後，當然也可以更晚。提車時，你按時間長度交費就行了。有人說，北京錢好掙，到處都是關卡難關，進不去，出不來，上不去，下不來，除了乖乖交錢，那纔（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就這你還得感謝人家，如果進不去又不給你停車，你怎麼辦？使性子，退回！北京還差你這根蔥！

停車場收費和住賓館差不多，一個小時十塊錢，具體多少你按小時算就行了。

　　世界上的事，最怕的就是兩難！左右為難，上下為難，進去出不來；上去下不來。你得掐著點趕到這一個小時通行期。否則，不僅過不去耽誤事，還要多出一百多塊錢停車費。

人類的進化應該是環境的殘酷造成的，給逼得！所以，後來山人就變聰明了。山人牢記，天無絕人之路，南北不讓通行，山人東西找找，找了好一陣，還真是找不到，問了幾個路人說，你們南方人是不是都把北京人當傻逼了，進京通道給你堵上，就是不讓你過，你再從旁邊找一條路過去，人家停車場不要開了！得了，您掛個北京牌照，直接就進了。說的也是，附近可能還有路嗎？真有路了能給你過嗎？

這時看到一個廢品收購站門口人行道邊停著車，這麼寬的路和人行道也沒什麼人，不是可以停車嗎？看到廢品回收站有小推車，山人商量，二十塊錢租你小推車推點東西，晚上給你送來！錢不多也是錢，收廢品老闆滿口答應。老闆想，汽車在這裡放著，還怕小推車不還？有錢不賺那才是傻子！

山人想，就當看一天的車四十，還用你一天小推車，也挺划算。有種事情就叫，合作共贏，兩全齊美！所以我們一拍即合！

　　北行去江南 氤氳漸孤遠 漫漫泰安道 北上覺脊寒——去，就是离开的意思。打包装车完毕，夜幕中，就出发了。市区平时没感到什么擁擠感，一说出远门，就感到红绿灯太多，人车不断，就有点憋屈的感觉。到了城边，就趁机找个加油站加满油，在路邊店買了點吃的喝的就上路了。

晚上車輛本來就不多，出城車輛更少，而我们卻要向黑暗中的遠方而去。北京公司還是我們一套人馬，一南一北來回奔波就是週期性的，差不多一个月两次來回吧。平时觉得荒凉的北郊的加油站，现在却显得是比较光亮的地方，从这里出發，就向着黑暗中的高速口方向而去。

過了三橋，燈火輝煌的南京城就漸行漸遠，慢慢隱匿到黑夜之中。高速不像普通公路，進了口，接下來就一路黑夜，沿途很少再看見熱鬧的燈火。黑漆漆的前路，靜靜的車內，如果不是車門窗口向後飛馳的綠化帶，飛馳的汽車，就像靜止不動似的。速度表顯示一百一十多公里，因為牢記著，不能超過一百二十。即便是一百一，過一會也會自己變成一百二三十。不太大的上下坡，黑更半夜不好觀測的出來的，只能根據速度表，來調節油門。

南京漸遠，江南的印痕在褪去在消失了。所謂的江南有兩個特徵；一個是煙雨江南，又是煙又是雨，煙雨濛濛。另一個是氤氳江南，沒下雨，也不是太晴的天，溼氣太大，到處潮潮潤潤的，除溼防潮時刻要注意，不過，習慣了也挺舒服，滋滋潤潤的。

　　氣溫逐漸的在降低，有點透心涼了！雖然，在南京這時也感受到不同於夏天秋天的深秋天氣，但和泰安地區的北方相比，那還遠遠沒達到真正的涼爽天氣。這感覺那是陡然斷崖式的，很涼很涼的。

華北平原是千里大平原，氣溫差異應該是漸進式的，奈何泰安區域有個泰山，整個海拔有所提高，緯度高度的升高，氣溫和濕度也隨之明顯變化。氤氳之氣沒了，在這清涼世界，對比南京天氣，那空氣都有點黏黏糊糊的。

高速公路一片漆黑，視野很有限，但根據油門和速度表知道這是正在翻越泰山區域丘陵山地。衣服感覺寬鬆了，不沾身了，人也清爽了，總之一句話，那就是“爽”。

以前理解“爽”字祗是感覺“空，透”，現在有了更深的理解，有脫離分離的意思，衣服不再緊繃，和身體有了間隙，袖子也不再纏胳膊，好幾套衣服是在溫州那邊買的，到南京一發福就有點緊繃了，這下，氣溫涼一點好多了。

南國有南國的秀美，北國有北國的清爽。一會兒的事，就脫離讓人討厭的氤氳江南。

　　東嶽古林茂 盤石叠巑岏 極頂豋臨處 篷帳吾曾眠——高速公路很少盤山的，一般都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從挖開的山體經過。在燈光的照射下，泰安山區會貼近看到石頭山體及山頂黑壓壓茂密的森林。故地重遊，睹物思人，睹景生情，遙想三十多年前，在泰安參加化工交流會並登泰山，感慨萬千。

　　仰慕泰山，登泰山還是受楊朔《泰山極頂》文章的影響較大，所謂古代帝王名人泰山祭天太遙遠，那感受不到。體會楊朔登泰山倒是更現實一點，終於知行合一了一回。

一晃幾十年前的事了，人生不就是大幾十年嘛！

　　大約三點時分，看到前方車道停滿了一大片車輛，原來到了管控時間，到五點放行，發現最邊車道沒人，山人一下頂到頭，交警揮手叫停，說明早五點放行，現在可以休息兩小時。原因是三點至五點，司機疲勞瞌睡的多，容易造成事故，所以這個點禁行。

卡點方便要走很遠，到了停車排隊的地方，發現這裡沒有燈光，一排人對著道路欄杆外方便，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客車道禁行後空出一大截沒車過來。一是管控站燈光太亮，不方便。二是有交警，你說，停車幾個小時，司機們哪個喜歡看著交警在車前晃悠。就像魯迅先生說的，考試時，而監考老師又在背後站著的心情一樣。一年中，正好遇到禁行點也沒幾次，不是老司機老油條誰能注意到這些細微的情況，這就叫老練。

　　車輛五點放行，抓緊一個小時內穿過了最後一道六點以前進京的關卡，不到七點到達了國貿。出乎意料的，北京並沒有像其它地方城市一大早忙碌的上班大軍情形，上班族有，人也有，但遠沒到擁擠的程度。南京和浙江那邊比，已經略顯慵懶怠慢了，沒想到北京更離譜，七八點還見不到忙碌的情形。浙江那邊一般五點半就開工了，五點半工廠裡都已經是燈火通明。南京這邊要晚點，六點半開始上班。這大概也是南北差異的一個方面。

　　到了北京，一打開車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不同於山東段，那裡的氣溫那叫一個舒服，不冷不熱，涼涼的秋風正好抵消南京的氤氳之氣。這北京就不一樣了，加了外套還冷的透心，透心的冷，這是要開啟初冬的模式了。北，東北，十月是不是就要進入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