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开处是吾乡

长天毓劼明

文/长天毓劼明

照片由作者本人拍摄



《萱草开处是吾乡》

老屋的石阶旁，总立着一丛萱草。它们不像园子里的月季那样招摇，也没有茉莉的馥郁，只是在寻常的日子里，悄悄把叶片舒展成温柔的弧度，再在某个清晨，顶出星星点点的金黄。

记忆里的萱草，总与祖母的身影重叠。她总爱在暮春时节蹲在阶前，细细拔掉草间的杂芜，指尖抚过带着晨露的叶片，像抚摸熟睡的孩童。"这花啊，是忘忧草呢。"她一边侍弄花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人活着哪能没愁绪？看看这花，金灿灿的，愁绪就淡了。"那时我不懂，只觉得这花的模样实在可爱，花瓣像被阳光吻过的绸缎，层层叠叠裹着细小的花蕊，风一吹，便在石阶旁跳起细碎的舞。

祖母爱把开得最盛的萱草摘下，插进窗台上的粗瓷瓶里。阳光透过木格窗洒进来，花影落在她纳鞋底的蓝布上，随着穿针引线的动作轻轻摇晃。她的手指布满老茧，却总能把丝线穿过细小的针孔，就像她总能把生活的琐碎，缝缀成温暖的模样。"萱草又名宜男草，"她教我认花茎上的纹路，"古人说'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等你长大了远走他乡，看到这花，就像看到家里人了。"

后来我真的离开了故乡，先是去当兵，后转业又在陌生的城市里辗转。每当生活的疲惫涌来，总会想起老屋阶前的那丛萱草，想起祖母说它是"忘忧草"时的神情。原来那不是真的能让人忘记忧愁，而是提醒我们，世间总有温柔的牵挂，能消解岁月的风霜。

去年清明回乡，老屋的石阶依旧，萱草却比记忆中茂盛了许多。金黄的花朵沿着阶边铺展开，像一条通往旧时光的小径。叔父说，祖母走后，这花反倒长得越发好了，像是她留在世间的念想。我蹲下身，指尖抚过带着暖意的花瓣，忽然懂得了古人为何要把萱草称作"母亲花"。它没有浓烈的芬芳，却有着最绵长的深情，就像母亲的爱，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岁月里生生不息。

风穿过老屋的檐角，萱草的叶片轻轻摇曳，细碎的花影落在石阶上，也落在我心上。原来有些牵挂从不需要刻意记起，就像这年年盛开的萱草，早已把根扎进了记忆的土壤，在每一个思念的时刻，开出满庭芬芳。

萱草开处，便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