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游】故园里的课本痕

陈虹

‍美篇昵称：陈虹

美 篇 号：6160509

课文名称:《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七年级上册

七月的绍兴，暑气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鼻尖冒汗。我和阿兰攥着半旧的七年级课本，站在鲁迅故里的巷口，课本里《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字迹已被岁月磨得发浅，可那句“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仍像刻在心上的路标，引着我们往里走。



“你还记得不？”阿兰指着巷弄里飘来的黄酒香，“当年学这课时，老师说绍兴人爱喝黄酒，连茴香豆都带着酒气，我总在课堂上偷偷咽口水。”我笑着点头，60后学课文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那时的课本插图是黑白的，百草园的菜畦只在想象里泛着绿，三味书屋的“早”字也只是个模糊的符号。而此刻，转角处“鲁迅故居”的匾额从浓绿的爬山虎里探出来，黛瓦粉墙浸在蝉鸣里，竟和课本扉页的插画重合了。



推开故居那扇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像踩着时光的琴键。天井里的阳光被雕花窗棂剪得细碎，落在青石板上晃眼。堂前的八仙桌泛着琥珀色的光，桌角的磕痕里像藏着话——课本里说少年周树人常帮母亲分药包，我伸手摸过桌面，想象百年前他指尖划过的温度，竟和此刻掌心的温热有了某种呼应。



“快看这个！”阿兰在侧院的卧室里招手。靠墙的旧木床、床头磨亮的木箱，和课本里“他的卧室”的描述分毫不差。箱盖的木纹里像渗着油灯的光，恍惚间似有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蝉鸣漫进来。“原来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写出那些刺穿黑暗的文字。”阿兰的声音轻下来，课本里“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斗士，此刻多了层少年的温润。



出故居不远，百草园的篱笆门就撞进眼里。刚迈进去，阿兰就指着菜畦叫起来：“紫茄子！嫩黄瓜花！和课本里写的一模一样！”我蹲在石井栏边，指尖抚过被岁月磨圆的石面，凉丝丝的，像摸了块浸了百年月光的玉。泥墙根下，一只蟋蟀“噌”地蹦进草丛，我忽然懂了课本里那句“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原来文字里的鲜活，真能在百年后还带着跳脱的劲儿。



皂荚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阿兰踮脚够着低枝，笑说：“当年总幻想摘桑椹的少年，是不是就站在这？”风拂过枝叶，簌簌声里像裹着当年的笑闹。课本里的百草园是“我的乐园”，此刻站在其中才明白，这乐园里藏着的不只是童年，更是鲁迅后来笔尖最暖的底色——不然，那锋利如刀的文字里，怎会有这般柔软的回忆？



从百草园出来，三步路就到了三味书屋。厚重的木门推开时，带起一阵旧时光的尘。堂中寿镜吾先生的画像悬在墙上，目光温和却有力量。角落的课桌前围了不少人，我们挤过去，果然看见桌面上那浅淡的“早”字。



课本里说，他迟到后刻下这个字，从此‘时时早，事事早’。”阿兰的声音带着感慨。我盯着那笔画里的倔强，忽然想起上学时老师总拿这个故事劝我们守时。那时只当是个典故，此刻才懂，这小小的刻痕里，藏着一个少年对自己的严，对世事的担当。书屋的木椅上似还留着体温，恍惚间竟听见百年前的书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和课本里的注解在耳边重叠。

转去纪念馆时，天已微阴。展柜里的手稿泛着黄，鲁迅的字迹刚劲如松，改稿的墨迹里藏着认真。一封给青年的信里，“不必急，慢慢来”的叮嘱格外醒目。阿兰指着墙上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轻声说：“这句课本里的话，今天才真的看懂。”是啊，从百草园的顽童到笔尖的战士，他走的路，不就是自己踩出来的吗？



暮色漫上来时，我们坐在巷口的石阶上，手里的课本被汗浸得发潮。黄酒的香气混着饭菜香飘过来，回头望，鲁迅故居的黛瓦在灯影里泛着柔光。



“原来课本里的字，是要走到实地才会活的。”阿兰碰了碰我的胳膊。我点头，这趟游学哪里是寻旧迹？分明是看着课本里的文字一个个站起来——百草园的蟋蟀会跳，三味书屋的“早”字有重量，连鲁迅的“横眉冷对”里，都藏着百草园的蝉鸣和书声里的暖。



晚风掀起课本的纸页，停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页。忽然觉得，60后再读这篇课文，读的不只是童年，更是一份跨越岁月的共鸣：那些课本里的文字，原是前人埋下的灯，等着我们在游学的路上，一步步走近，再带着光，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