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演

锦绣中华

　　人一上了年纪，骨头缝里便仿佛藏着几个爱闹脾气的小鬼儿，专等你坐久了要起身时，便一齐发作——脚踝先"哎哟"一声，膝盖紧跟着"咯吱"两下，老腰最是刁钻，偏要"咔吧"来个脆响。这时候您要是能立刻挺直腰板，那算您本事；若是不能，便只好学那虾米，弓着背，屏住气，等这阵疼劲儿过去了，才敢慢慢儿挪步。这倒好，年轻时学不来的老态，如今不用学，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说起这个，倒叫我想起当年在宣传队里扮老头儿的趣事。那时节排《老两口学毛选》，我扮那老头子，可把导演急得直跺脚——我勾着腰，弯着腿，翘着脚尖走路，活像只偷了玉米的田鼠，哪有半点老农的稳重？为这个，我还特意去集上"偷师"。谁知那些赶集的老大爷们，个个背着筐、挑着担，走得比小伙子还利索。有个白胡子老头儿，扛着半箩筐蔬菜，还能小跑，看得我直瞪眼。没法子，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演了个不象老头儿的《老俩口学毛选》。

现如今可好了，若是再叫我演这角色，连妆都不用化——脸上的褶子是现成的，腿脚不利索是本色出演，走路时膝盖打弯儿那是真情流露。上台只要把平日起身的架势端出来，保管比真老头儿还像老头儿。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细想来，人生许多事都是这般：年轻时拼命学的，老了自然就会；年轻时装模作样的，到老来都成了真格的。倒也应了那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只不过我们学的，终究是怎么做个合格的老年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