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通常人的心智启蒙始于六七岁的幼学时期,然而于我却迟到了高中阶段。确切地说是高中二年级的一节语文课,开启和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在高二新学期开始的一个上午,一位新来的语文老师温文尔雅地站在了讲台上。他看上去约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人很精神,留着短短的寸发,目光炯炯,有点像鲁迅的塑像。他先是向同学们温和地扫视了一圈,没有说话,而后是扭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陈绍宇。</p><p class="ql-block"> 他的字太漂亮了,如行云流水,洒脱奔放。他这种自我介绍方式的新鲜感一下子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p><p class="ql-block"> 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后,他开始讲课,今天讲的课文是《马克思墓前演说》,是恩格斯为马克思写的悼词。他先是手捧课本给我们朗诵——</p><p class="ql-block"> “3月14日下午两点三刻,当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停止思想了。让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不过两分钟,等我们再进去的时候,便发现他在安乐椅上安静地睡着了---但已经是永远地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凝重而深沉的男中音,磁性而极富感染力,我感觉就像是在听广播里的播音员朗诵。这对于我这个在泥凳子泥桌子上长大的山里娃来说,还是第一次听到语文老讲普通话,是那样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原来朗读课文还有这么大的魅力!</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他就开讲了,从马克思、恩格斯讲到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再讲悼词的写作文体。我看着他讲课的神采,听着他磁性的声音,生怕漏掉一句话,连课堂笔记也忘了。陈老师看见有学生在做笔记,他就说:“我讲课不需要笔记,只要你认真听完我的讲课,我保证你不会忘记,如果你忘记了,那就是我讲课的失败。”他的话振聋发聩,果然全班同学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课,四十五分钟,一会就过去了,下课铃声响了我还兴犹未尽。</p><p class="ql-block"> 就这一堂课,改变了我的兴趣爱好,也成了我学习方向的一次转折。</p><p class="ql-block"> 之前,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上语文课。我的兴趣全在数理化,满脑子正弦、余弦、正切、余切和欧姆、焦耳、门捷列夫周期表……一上语文课就索然无味,最发愁的是写作文,搜肠刮肚,一下午写不出一页稿子。</p><p class="ql-block"> 自从听了陈老师讲恩格斯的文章后,我才感觉到语文的神奇,写作是那么耐人寻味,那么震撼人心!</p><p class="ql-block"> 自此以后,我每天就期盼上语文课,写作文态度也端正了。作文不是一日之功,我连分段也分不了,写的是一糊片。可是每次作文本发下来,都有陈老师亲笔修改,有的甚至是大段大段的删改。我再按他修改过的重写一遍,就觉得比原来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敬佩的是,陈老师用毛笔批改作文。那一手蝇头小行书,端庄潇洒,圆润婉转,二王风骨,力透纸背,以妙笔生花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我每读他的批语即爱不释手。爱屋及乌,从那时起我又喜欢上了书法。</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只代了我们两个学期语文课就毕业了,这成了我一生难以弥补的遗憾。尽管我迷上了语文,但写作文还是原地踏步,毕业考试只勉强得了个及格。</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语文成绩不佳,对陈老师只是心中敬畏而不敢走近。仅仅是有一次上自学的时候,我正在看他写在我作文本上的批语,我就不由的用钢笔临摹他的毛笔字。他走近我课桌旁,见我在临他的字,便对我说:“没有学会走就想学跑是不行的。你要想写好字就得先从楷书练起。”这大概就是陈老师对我仅有的一次单独教诲吧,至今想起来怅然若失。</p><p class="ql-block"> 走出校门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陈老师。他不可能会记得我这样一个学生,更不会知道是他的一节语文课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让我最终走上了为文之路。</p><p class="ql-block"> 唐代古文大家韩愈说,老师是传道授业解惑。而我对于老师的感受是,一个老师能改变一个学生的兴趣和志向,那这样的老师就不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而一定是一位人生的导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