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喜欢你,像数学里有个霸道的词,有且仅有你。</p><p class="ql-block">我喜欢你,像英语里的although和because,关系紧密却又遥不可及。</p><p class="ql-block">我喜欢你,像初中的自由落体,不计阻力。</p><p class="ql-block"> ——林雨蝶</p> <p class="ql-block">第1章</p><p class="ql-block">整个寒假,下司的风没来由地吹着,吹散了马尾河上的烟雾缭绕,枯萎了河畔的丝丝金柳。鱼儿深藏在水里,越冬的候鸟时隐时现,呼叫着,在马尾河上空盘旋,构建成冬日里最生动的画面。</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因为决定人生和命运的高考即将来临,母亲不想给我太多压力的缘故罢,这个寒假,她老人家终于发了善心,第一次没有收缴我的手机,也没有在我耳旁碎碎念,让我的耳根子颇为清静,心情也随之舒畅愉悦了许多。</p><p class="ql-block">每天,她允许我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洗漱,吃她煮好的早餐。</p><p class="ql-block">母亲做的早餐,从来不会变换花样,就是鸡蛋面,我早已厌恶透顶。虽然,我们下司的面条,在黔东南,甚至贵州省都非常有名。</p><p class="ql-block">庞卉她们家的面条厂,在黔东南是知名企业。她的父亲庞国辉,在下司和凯里都开着超大的食品公司,属于纳税大户,年年被州委、州政府评为优秀企业家,算是我们下司,乃至黔东南的风云人物了。</p><p class="ql-block">每天早餐之后,除了去帮庞卉补习功课,我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根据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有条不紊地复习,备战即将到来的黑色六月高考。</p><p class="ql-block">苦逼的高中生活,残酷的竞争和压力,日复一日地吃母亲煮的鸡蛋面……</p><p class="ql-block">这种愁云惨淡的状况已经进入死循环,我的内心,也早已崩溃成河。而改变这一现状的救命稻草,除了高考,似乎,别无选择。</p> <p class="ql-block">所以,就像庞卉时常在我耳边抱怨的那样:“雨蝶,生在这个如此恐怖的内卷时代,我们都是牺牲品,只能认命!”</p><p class="ql-block">是啊,我又不是哈利·波特魔法少年,拥有神奇的魔力,能够打败、甚至取消高考。除了认命,接受现实,还能咋滴?</p><p class="ql-block">这天早上,母亲照例把她精心煮好的鸡蛋面端到我面前,说:“吃了早餐,好好复习,如果你考上北大,赵镇长说了,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部由下司政府负责,直到你大学毕业,我们不会有任何的压力和经济负担。”</p><p class="ql-block">这个我绝对相信!!!</p><p class="ql-block">记得三年前,当我以全镇第一全州第十的优异成绩考入凯里一中时,下司镇政府不但奖励了我十万元,凯里一中还给我免了高中三年学习的所有费用。</p><p class="ql-block">恶心的鸡蛋面和让人抓狂的北大,这两件事,从我踏进凯里一中大门的那天起,就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梦魇。</p><p class="ql-block">我不想让母亲难过,所以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端着那碗面,假装吃得无比爽口无比惬意,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p><p class="ql-block">我“大快朵颐”的样子让母亲很是开心和满意,她坐在餐桌边,用充满慈爱的眼神注视着我,怜爱而温柔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女孩子永远要保持优雅和娴静,不能让别人笑话没规矩!”</p><p class="ql-block">看,这就是我矫情的母亲!你不吃吧,她说你挑食难伺候,大小姐派头;你吃相难看些吧,她又嫌弃你没有规矩和粗俗,毫无淑女气质。</p><p class="ql-block">唉,做女儿真难!做单亲母亲的女儿更是难上加难!!</p> <p class="ql-block">庞卉给我发来微信时,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餐桌边,顽强地在跟鸡蛋面作斗争。</p><p class="ql-block">“雨蝶,你在干吗?”</p><p class="ql-block">我心不在焉地回复她:“受刑。”</p><p class="ql-block">“哈哈,吃腻了林阿姨煮的早餐,你可以出来,我请你吃清江街最有名的那家吴氏磨子粉!或者,咱们到德克士去吃炸鸡,我们好久没有享受可乐鸡翅的美味了!”</p><p class="ql-block">庞卉简直是太了解我了!她居然能神猜到我此时正在跟令人反胃的鸡蛋面搏斗。</p><p class="ql-block">其实,母亲煮的鸡蛋面并没有那么难吃,至少庞卉曾中肯地评价过:“林阿姨煮的鸡蛋面,味道还可以。当然,主要还是我们家的面条好,哈哈哈……”</p><p class="ql-block">庞卉是我凯里一中高三的同桌,我们黔东南“庞氏集团”董事长庞国辉的千金,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贵公主。</p><p class="ql-block">我们黔东南闻名遐迩的“下司面条”,就是她们家生产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优异,她需要我帮她辅导功课,恐怕我和庞卉——这两个世界里毫不相关的两颗粒子,永远也不可能产生交集。</p><p class="ql-block">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和母亲相依为命。</p> <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是下司民族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从小对我极其严厉。从上幼儿园开始,我就需要学英语、弹钢琴、周末去青少年宫跳舞。我的童年,几乎都是在母亲的高压下度过,没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p><p class="ql-block">我曾经最痛恨的东西,就是摆在我们家客厅里那架黝黑发亮、无比笨重的钢琴。</p><p class="ql-block">一首曲子,母亲会要我反复地弹很多遍,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弹到她满意为止。</p><p class="ql-block">母亲最喜欢的,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小时候,我一边弹一边哭,恨不得把这个叫做“贝多芬”的糟老头碎尸万段。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糟老头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p><p class="ql-block">死了还要折磨人,真是可恶至极必须下第18层地狱,才解我的心头之恨。我总是这样诅咒贝多芬老先生,获得一丝心理安慰。</p><p class="ql-block">记忆中我最讨厌最深恶痛绝的人,也就是这位贝多芬老先生了。</p><p class="ql-block">长大以后,莫名其妙,我又开始喜欢上了这个鬼老头,不可救药地。他的《月光曲》《第一交响曲》《命运交响曲》等等,我都演奏得很好。</p><p class="ql-block">《献给爱丽丝》这首曲子,因为母亲的原因,是我演奏得最好的一首曲子,可以用“行云流水”四个字来形容,没有一丝夸张的嫌疑。</p><p class="ql-block">“雨蝶,快出来,我正在你家楼下的码头边吹冷风呢。你跟林阿姨请一下假,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开开眼界!天天在家学习,我都抑郁得快要精神分裂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估计我离去疯人院的日子也不远了!”胡思乱想间,庞卉的微信再一次发了过来。</p> <p class="ql-block">“我才起床,还没收拾好,要不你进家来等我?”我征询庞卉的意见。</p><p class="ql-block">“不了,林阿姨太严肃了,面对她,我有心理障碍!”庞卉呲牙咧嘴。</p><p class="ql-block">“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睡衣马上出来。”</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威严是出了名的,在下司民族中学,林岚茵老师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面孔和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她的学生们对她除了敬畏,还是敬畏,所以我非常理解庞卉的心情和感受。</p><p class="ql-block">“只给你10分钟,不许让我久等,你自己说的:时间就是金钱,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过早地葬送在你手里!”庞卉居然用我曾经说过的话来对付和调侃我,我简直无语凝噎。</p><p class="ql-block">“知道了,讨厌!”我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包给她。</p><p class="ql-block">放下面碗,我来到卧室换睡衣,母亲正在帮我整理床铺。</p><p class="ql-block">“我去给庞卉辅导,今天可能要一整天时间,晚上吃饭不用等我。”我骗母亲。</p><p class="ql-block">马上高考了,时间很宝贵,我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母慈子孝”,更不想母亲为我的学习担心,尽管每次考试——无论是开学、期中、期末、月考或者是模拟考试,我都保持在班级第一,年级前三。</p><p class="ql-block">我的努力和乖巧听话,令母亲欣慰而自豪,也让她的同事和朋友们羡慕无比,嫉妒不已。</p> <p class="ql-block">“尽量不要在庞卉家逗留,给别人增添麻烦,辅导完就回家来,我会给你留饭菜。如果时间太晚了,小亮没空送你回来的话,你打电话给我,我来半路接你。”每次出门,母亲都要唠叨半天,典型的中国“中年妇女”的通病。</p><p class="ql-block">当然,母亲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p><p class="ql-block">庞卉家的别墅和她们家的面条厂,以及“庞氏集团”下司的分公司,都没在下司街上,建在马尾河沿岸的郊区,从下司过去,开车大约七八分钟,走路至少半小时以上。</p><p class="ql-block">庞卉的父亲和哥哥,主要负责凯里的公司和业务,下司的公司和业务,基本上由庞卉的母亲负责。</p><p class="ql-block">大多时候,我去给庞卉辅导时,都是步行到她家,结束后,她哥哥庞亮或者母亲龙秀芬阿姨再开车送我回来。</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到了假期,您自己也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不用给我做饭。庞卉说了,辅导完,庞亮送我们去凯里,我们去国贸吃熊猫烤鱼,我们AA。我们可能还要看一场电影放松一下,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对母亲说。</p><p class="ql-block">“你还有钱吗?”听到我和庞卉要去国贸吃饭看电影,母亲问我。</p><p class="ql-block">“微信里有的,放心。”我安慰母亲。</p><p class="ql-block">尽管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只有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和民宿的一些收入,但在金钱方面,母亲从来不苛刻和亏待我。</p><p class="ql-block">“女儿要富养,不能让她因为金钱,迷失自己,这个社会诱惑太大,女孩子可千万不能走弯路!”母亲总是这样对她的同事和朋友们说。</p> <p class="ql-block">我很争气,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标准的女学霸。在母亲的高压下,我是凯里一中一名德才兼备的高三学子:唱歌、跳舞、钢琴、学习……样样在行。</p><p class="ql-block">奇怪的是,母亲从小培养我的艺术细胞,可她又不同意我报考艺术类院校。</p><p class="ql-block">母亲给我定的目标,是北京大学。这个压力,曾一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在,我一直没有让自己和母亲失望,以我现在的成绩,如果高考发挥正常,进入北大,应该是顺理成章、毫无悬念的事。</p><p class="ql-block">当然,作为下司民族中学的中考状元,得到过政府嘉奖和莫大关怀的人,我也必须为母亲、为我们下司争一口气。</p><p class="ql-block">北大这一奋斗目标,在母亲嘴里,那叫:只许成功,不许失败。</p><p class="ql-block">对于母亲,我从来不敢违背她老人家的半点意愿,也从来不敢让她失望和难过。作为相依为命17载的母女二人,尊重母亲,顺从母亲,考上北大,是我能够报答她的唯一方式。</p> <p class="ql-block">2025年8月6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