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打工人

青山

天干地支，子丑寅卯…是古老计时方法，寅时指凌晨3点到5点这个时间段。寅时人们感觉到最困，一般人们正处在深睡眠状态。养生学称寅时为“肺经当令”，人的生发阳气和气血正准备整装待发，“均衡天下，”是养肺的最佳时刻；重危病人此时免疫力下降到谷底，陪护家属务必小心病人此时去天堂那儿报到。 “没见过凌晨劳作的打工人，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有早睡早起的农民习惯，由于生物钟调节关系，每到凌晨三点我自然会醒。早晨清静，可做许多事。个人卫生，写作、电脑和打扫房间，然后外出遛狗。我起的早，能经常遇见黎明前的打工人，“一回生，两回熟”，接触多了，许多人后来竟然成为我的好朋友… 我早睡早起，像个农民。我见过凌晨上海南京西路尼桑4S店，太阳没升起我已带狗狗登顶佘山… 江阴路大饼油条铺，是浙江人小刘开的，俩小朋友和自己丈母娘等五、六人做生活…每天凌晨三点前起床。磨豆浆，生炉子（现用电）做准备工作，黎明时刻是他们最忙得时候…天没亮热腾腾豆浆、豆腐脑、甜大饼和咸大饼及油条等出炉、出锅…早点价廉物美，方便群众，生意兴隆。他们夫妇真的了不起，开店养活三个小孩。白天炒股票，赚的钱买了辆凯迪拉克XTS轿车…我跟小刘开玩笑，你们春节时衣锦还乡也风光，劳动真光荣。 我认识河南商丘人小晏，每天早晨两点，他从闵行骑电动三轮“小毛驴”到华山路淮海中路附近的小区，车上载着洗车电动小马达，两岁多的女儿睡在马达旁边，每天洗50多辆汽车，天亮前已洗了20多辆，我想小晏他赚钱是何等的辛苦；苦了他，更苦了他才两岁多的女儿啊。 保安候国华74届初中生，先到崇明新海农场，顶替父亲回上海工厂后又“协保下岗”。经介绍做保安，老候为还房贷，这里下班另一个地方上班，说去睡觉的，没事…我说睡觉你也有责任，人家有事要叫你开门…和他住一个小区老丁告诉我，老候进小区没到家，在小区的石凳上就睡着…晚班八点左右，老候喜欢咪点小老酒，因在岗，酒瓶放在桌子下，我家有油爆虾、大排骨等好小菜，送给他下酒，酒恐怕是老候唯一的爱好…听说他后来得了癌症，花不少钱最后还是转弯了…王文华六十出头，原来是市西蔬菜批发市场采购员，小日子蛮好过。管理员小范五十多岁反应敏捷，待人客气，姐是居委会书记…均得不治之症，相继病逝。 "这样，一旦你死去，你仍然可以不死；这样，你虽然死去，你实在仍旧永存于世；因为有和你一样的生命，永远延续不止。"(莎士比亚语) 保安徐老师住普陀区，服役空降兵部队时参加过1975年8月驻马店抗洪救灾。为人正直无私且勇敢。我俩很谈的拢。小老百姓心系天下，他写给我两张纸条，述说自己想法，我一直珍藏着… 保安崔老师了不得，清早讲红茶，四大名牌祁门红茶、金骏眉、正山小种和斯里兰卡。红茶可兑牛奶，兑果汁…红茶养胃，红茶的泡法和制作…红茶种植基地对气温、海拔和土壤要求等，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得津津有味…崔老师参加过“运十”飞机（七O八工程）研制，他解释机身为什么要打孔？为了减轻容重？为了释放应力？还是为了散热？讲原理你不得不服。崔老师补充道，当年巴基斯坦有架波音707飞机在中国新疆坠落，巴方将飞机残骸送中国…1970年8月，周总理决定在上海搞飞机研制工程，命名为七O八工程。中国航空工业基础是在前苏联帮助建立的，前苏联援助过156个项目，包括飞机制造厂，因对美国飞机制造工艺不了解，闹出很多笑话，样机搞出来，据说安装美国发动机才飞上天。后来客机做不成再改成运输机，即“运十”飞机的前生。崔老师现住在无锡唐平湖畔、兴道乡斋颐养天年，做休闲达人。 今天上海有1万多幢高层、超高层建筑，无数重要的基础设施，如密布全市的轨道交通、大小洋山港口码头、两大机场和临港基地、青草沙水库、超高压输电线及大型绿地外环线绿化带等。我做过泥工，夜班浇筑混凝土，凌晨躺石子堆上我就睡着过。高楼大厦平地起，全靠兄弟们添砖加瓦，没日没夜的干出来的。 1980年被提拔干部坐办公室，每周四干部参加劳动，我必定参加，不管工地多远，去跟那些哥们兄弟一起砌墙，粉刷，唠嗑，开心。逢年过节，办公室打扫卫生，我冲最前面，有人调侃说，你抹布擦玻璃后再用旧报纸擦，把玻璃擦薄了。当年政策“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我争取好好表现，这大概是我喜欢劳动习惯养成的外部环境及个人内因。说白了，谁不想享受？谁不想贪图安逸？谁会甘心情愿地去做繁重的体力劳动？我曾经是个黎明前的打工人，今天依然保持黎明前打工人的心。现在有些年轻人不想去做工人，不想去参加解放军，老想赚快钱、赚大钱，那么我们民族的未来、国家的未来，在哪里？ 1983年秋天，在吴泾构件厂午休时与工人一起下棋。1990年代表公司工会去工地慰问现场师傅。 现在上海实实在在进入了老龄化社会，每个人老了都免不了要生病，生病住院。除医生、护士外，护工服务必不可少，但是他们抛家离小、起早摸黑地护理，他们的喜怒哀乐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和关心呢？这不仅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每天凌晨三点到五点多，上海静安区北站医院老年病房护工老方，老罗，老周夫妇及小薛等都忙开了…这个时间是病人的每天排泄时间，于是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臭味，如果冬天，怕冻了病人还不能开窗户。父母亲有病都往北站医院送…有一年，父亲进去出来共七回，我妹妹在医院上班多少有点照应。天没亮，我从松江赶过去，每次会帮护工买份早点，没多少钱，我一点心意。不时会塞给护工一两百元辛苦费。看好父母亲我去单位上班，天刚蒙蒙亮… 贵州平远古镇的清晨，我出去散步，与快下班保安聊天并合影。 我与师傅分手后，又去镇上财神庙拍张照。这可是全国文物保护重点单位，建于清朝康熙年间的拜财神的庙宇，无论是建造时间和建筑风格，都堪称中国第一财神庙。毕节县是贵州最贫穷的县之一，人们想改变贫穷的面貌，求神拜佛本是自然的行为。但平静地想想，"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国际歌》唱的有错吗？ 我认识保安有做过经理、董事长和法人代表；有做过国企厂长、组织科长，有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出租车司机开过万吨轮。 有同学夸我有一颗怜悯之心，愿意结识社会底层人士，我并不完全认同。黎明前的打工人分明是我们社会的中流砥柱！是他们艰辛的劳动和热情服务在创造着货真价实的社会财富。黎明前的打工人了不起！真了不起！他们可歌可泣、如泣如诉的毫无埋怨的黎明前的辛勤劳动，才使广大人民群众有了美好的生活、有了新的一天的开始…试想，如果没有环卫工人“香港要变臭港”；如果没有送奶工，老人小孩喝不到鲜奶；如果没有洗车工，上班通勤行驶的车辆都脏兮兮；如果没有24小时便利店，半夜的路人就没办法充饥或休息地方；如果没有夜班的出租车等… 原文截稿时，上海"因为疫情封城"许多外地人离开上海，见此，我心里感到无以名状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