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假期赋闲在家,捧起了汪曾祺先生写的一本散文——人生忽如寄。一番品味咀嚼之后,自认为汪老先生心态之达观,堪比苏东坡。于是乎,我的精神偶像又添一位。</p> <p class="ql-block">老先生写昆明的一草一木,看似散落,观察却无一不仔细,他极少评论,只是观察、记载。极少写人的活动,却处处泄漏着时代的痕迹。他写百合,末尾感慨了几句又突然收住:“啊,我说这些干甚么,是寂寞了?“雨打梨花深闭门”,收了吧。”落寞孤寂的情绪刚起,又被生生地压了回去。他写葡萄,不似一般作家或描写或抒情或托物言志,他却似史学家和植物学家一般考究,追溯葡萄的前世今生,从狗尾巴到谷子,从爬山虎到葡萄,从西汉张骞从西域带回的葡萄品种到魏文帝喜欢吃什么葡萄,再到温日观所画的墨葡萄,他无不一一考究。最绝的是“葡萄月令”,从一月的葡萄园写到十二月的葡萄园,记载了葡萄一年的生长轨迹。读到这里你会疑惑:“汪先生到底是作家还是农人?怎会对葡萄的种植有着如此深厚的了解?”</p> <p class="ql-block">在读到这本书最后一辑——随遇而安后,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了。汪先生在1958年被划为“右派”,最开始,他干的是起猪圈、刨冻粪这样的重活,农活也基本上都干过,最常干的活是给果园喷波尔多液。这是个细致活,喷的太少了起不了作用,喷多了果树叶子挂不住,流了。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耐心,因此这个工作就落到了汪先生头上。即使波尔多液把先生的几件白衬衫都染成了浅蓝色,即使晚上只能跟农业工人一起挤在一铺大炕上,先生也乐此不疲。和农业工人吃住在一起,晚上被窝挨被窝地说心里话,垫定了先生以后的生活态度和写作态度。不仅如此,闲暇时候,先生还去给唱山西梆子戏的工人们化妆、跟他们一起演戏、做布景。</p> <p class="ql-block">对于被划为“右派”的这段经历,先生是这么说的:“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这句话真的是着实给了我一惊: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可怕的年代,但也能从历史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想象出它的残酷,而从汪先生的文字中丝毫感受不到愤懑和对不公命运的抗争,他以接纳的心态拥抱命运的坎坷,正如这一辑的标题——“随遇而安”。</p><p class="ql-block">是啊!我曾经无比崇敬能与命运抗争的人,人到中年后体会到“随遇而安”才是人生的顶级智慧。竞与东坡先生被贬谪后寄情山水与美食不谋而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