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盛衰三百年的双黄寺（七）

铁轮 (王军)

• 双黄寺的佛法活动

 双黄寺除日常诵经、活佛讲经弘法外，亦对外举办法会和活动。

每年的农历腊月初八黄寺对外舍粥、正月里舍药。

作家汪曾祺先生在《黄寺舍粥留下的记忆》中描写了黄寺的舍粥和舍药：【据说，过去西黄寺也并非常年大门紧闭，比如每年的农历腊月初八，黄寺就会举行重要的节日活动--舍粥。 腊月初八一大早，西黄寺的僧人们便会将米、红小豆、红枣、栗子等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大锅里，熬成一锅浓稠的腊八粥。腊八粥要首先供佛，由众僧上殿举行法会。法会结束后，才开始正式舍粥。 舍粥也是有次序的。熬好的腊八粥要先献给皇帝和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然后再献给本寺及附近前来求舍粥的僧侣，最后才是前来上香的信徒和普通老百姓。】

寺院腊八施粥的传统，是源于佛教。佛经上有记载，佛陀成道之前，苦行经年，骨瘦如柴，后受牧羊女供养之乳糜，体力恢复，端坐菩提树下，夜睹明星，悟道成佛。

于是农历十二月初八这天，为了纪念佛陀成道，寺庙效法牧羊女以乳糜供佛的典故，以谷物煮粥供佛，称为腊八粥，又称"佛粥"。

民众百姓也会熬制腊八粥，但人们更愿意到寺庙来接受舍粥。不顾天寒地冻，路程远近，来寺院朝佛，敬上一炷香，喝上由喇嘛诵过经的腊八粥，这一年心里才踏实。

寺庙对民众施药，是佛教弘法利生的重要内容之一，每年正月里会开门舍药，让西黄寺在北京享有很高的声誉。

汪曾祺先生继续写道：【藏传佛教寺院一直以来都有研习医药的传统，西黄寺也不外。庙里僧人们从每年的腊月初一便开始诵经，花费40天的时间来制造药丸。比如，一种被当时百姓称为“资生丸”的小红药丸，就是僧人用药物和面粉制成的。药丸制成后，还要置于佛殿内，由众僧人诵经后方可舍给百姓服用。

寺庙定期舍药的那天，庙门口早早便排起了求医问药的长队，前来接受舍药的百姓络绎不绝，寺里的僧人们也因此格外受到人们尊重。】

度过农历新年后，旧历正月十五日开放一天，双黄寺举行盛大的"善愿日"祈愿法会，即"跳布扎"，俗称打鬼。

跳布扎打鬼，在西藏称"羌姆"，在蒙古叫＂布扎＂，皆为舞蹈之意。清代官方冠以汉语名字，称为＂跳布扎＂。相传公元八世纪，莲花生大师为建桑耶寺创造金刚驱魔神舞，融合了印度瑜伽面具舞与萨满跳神的特点，由喇嘛们头戴各种面具扮演鬼神。

《京华春梦录》记述黄寺打鬼：＂每届上元节序，各喇嘛演习舞踏，或戴面具，或击鼗乐，牛鬼蛇神，聚在一堂，口唱番歌，似有节奏，名曰‘打鬼’，能辟不祥。＂

有文回忆1922年到黑寺（位于黄寺西北处）参观喇嘛打鬼的情况，可以更直观地了解打鬼情节，"抵寺时，见山门外摆一辇。旋见群僧蜂拥而出，扮鬼者衣白衣面戴假面具，手握白粉，随跑随撒。打鬼者皆彩衣，扮演牛头马面，或青脸红发，或巨齿獠牙，皆手执皮鞭见人就打。名为打鬼，实则打人。群鬼之前为仪仗，为锣鼓。群鬼之后为音乐，为活佛。最后为黄辇，辇中之木偶，或即释迦牟尼也。"

据研究，黄寺＂跳布扎＂的传统，可能源于清初五世达赖举办的＂诵经驱祟＂活动。在乾隆五十九年（1794），从西域传到了北京的黄寺，以西黄寺为中心的＂打鬼＂渐成风行。

跳布扎分别于正月初八日在弘仁寺、十五日在黄寺、二十三日在黑寺举行。三处跳布扎由皇家管理、理藩院大臣监理。

东黄寺大殿前扮演鬼神的喇嘛：

打鬼活动历代相传，沿袭成风，渐渐演变成京城新春民俗庙会，民众百姓扶妻携子前来，"每逢岁期，聚众至万余人之多"。

有描述说，那时打鬼前后，在黄寺的北教场，自安定门至德胜门之间。三里之遥，有走车、赛马大会。京城的马道，以此处最长，也最平坦。走车赛马的规模超过了永定门外的一些庙会。

另外，每年清静化城塔都对外开放，参与京城重阳节民俗活动。

清代满族诗人富察敦崇创作的风俗杂记《燕京岁时记》中载：“京师谓重阳九月九日。每届九月九日，则都人士提壶携榼（kē，一种盛酒器），出郭登高。南则在天宁寺、陶然亭、龙爪槐等处，北则蓟门烟树、清净化城等处，远则西山八刹等处。”重阳佳节，京城士大夫们要提着酒出城郊游爬山、赏秋喝酒，倒也十分惬意。

东黄寺内有一个专门供奉救度佛母的佛堂，每逢藏历年初八或二十五，东黄寺举行“度母四曼陀罗”仪轨等，以行供养和修持。

在藏传佛教中，白度母又称为增寿救度佛母，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观世音有32种应化身，仅其中的度母化身就可以变化为二十一位救度母，她以救苦救难为己任，将众生从各种困境中解救出来，因此得名“度母”。

度母在藏传佛教的所有教派中都享有极高的崇信。 在民间，绿度母和白度母分别被视为西藏和蒙古的女守护神，守护着人们的安宁。

东黄寺供奉白救度佛母来自皇家， 紫禁城里宝华殿里，平时供奉白救度佛母唐卡40轴，到乾隆九年四月初六日，一次性在该殿中供白救度佛母唐卡140轴。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宝华殿内的81轴白救度佛母唐卡，就会奉旨赏赐给东黄寺念经喇嘛供奉。

• 英法联军与八国联军对双黄寺的劫掠

清朝衰落始于道光与咸丰两朝，国运兴废也影响到双黄寺。

唐人杜牧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烟雨迷蒙的春色之中，渗透出对历史兴亡盛衰的感慨和对晚唐国运的隐忧。

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进攻北京，首先攻陷了安定门入城。随后在德胜门外击败僧格林沁指挥的清军后，英法联军占领双黄寺，将寺院内所有金银财宝、经卷书册都占为己有。

据《天咫偶闻》记载，当时仅西黄寺都纲殿，其豪华程度惊为天人："西寺有楼，凡八十一间，…楼上正中为其卧室，锦荐厚半尺许。陈设眩目，杂七宝为之。楼有御座蒙以龙袱，金银佛像若干躯，富丽为诸寺冠。庚申之乱，掠劫一空。据楼上为巢窟，凡两月。宛马绾于阶上，戎刀列于室中。清净之场，变为粪壤之区。从此佛火销沉，无复当年之盛矣。"

英法联军攻占并焚毁圆明园，将抢掠的皇家贵重珍品，运到黄寺拍卖。

有博文《圆明园的铜兽首》述写道，＂英国人专抢真金白银和些看似贵重的物品，而法国人可技高一筹，他们是带着专家去的，不声不响地把那些似乎并不起眼的字画古董等物拿了去。他们把兵营安在北京北郊的黄寺大院里，并在那儿当场的对一些抢来的文物进行拍卖。参加拍卖的是那些红发碧目的文化使者、船员、商人、冒险家和兵痞。随后，大多数物品，他们拉回了欧洲，并在此后不久，将这些物品进行了公开拍卖。＂

史有记载："1860年10月11日，拍卖在德胜门外黄寺英军司令部进行。这场拍卖会持续了两天，拍卖所得总计8000镑，再算上得了大头的法国人为安抚英国人而赠送的18000镑现款，一共折合银元12万3000两。然后由所谓的战利品委员会负责分发给军官士兵。"

双黄寺再次受到劫掠，是八国联军进到京城之时。

光绪二十六年（1900）的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兵马驻扎双黄寺的内外，贵重物品又被掠夺殆尽。据《蒙藏佛教史》记载：＂敏珠尔呼图克图前辈源流敕书册档以及敕赐物件，向存京仓东黄寺库内。庚子之役，联军入都，仓上蹂躏，商库一空，圣迹留芳，荡然无存。＂

八国联军破坏了双黄寺内的殿堂，清静化城塔院的大雄宝殿被焚毁。

原清静化城塔院大雄宝殿（摄于十九世纪末）：

八国联军士兵于寺院内和塔上照像：

八国联军士兵于西黄寺大殿前

〈文中除绘图外，采用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