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中的恶婆婆

李明环（笔名环环）

昵称；环环

美篇号：55642523

图片来自手机自拍

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在那个特殊年代，积极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号召，只生养了一个独生女儿。那时人人传唱“只要一个好”，却没人告诉我，这份“好”会在多年后成为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隐痛。我曾固执地认为，女人这一生，若不经历为人婆婆的阶段，若没有儿子承欢膝下，便如同缺了一角，人生总归是不完整的。这种观念像一棵根深蒂固的老树，在我心里盘踞了几十年。直到后来，我意外地接触了影视表演，被安排饰演一个恶婆婆的角色，那一刻，仿佛推开了一扇从未见过的窗，照进了另一种人生的光。

那是一部家庭伦理短剧，讲述的是一个从乡下随儿子进城的婆婆，如何因重男轻女的旧观念，对出身独生女的儿媳百般刁难。剧本中，儿媳妇做好饭菜，得等我和儿子吃完后，才能上桌吃剩下的。第一次读到这个情节，我的心猛地一颤，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一个屋檐下，三口之家，竟连一张共进晚餐的桌子都容不下？我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试图压抑那份酸楚，可真正排练时，端着碗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眼中的泪水也怎么都藏不住。有人打趣道：“您这是先吃着，哭啥？”我无言以对——那不是演戏，是良知在心底翻滚。

我饰演的婆婆，是个将儿子视若珍宝、却对儿媳苛刻至极的女人。儿媳夜里三点才下班，儿子在我耳边抱怨她辛苦，我却装作听不见，隔着门大声喊她起来打扫卫生。她饿得想煮碗面，我一把夺过锅铲：“刚下班就偷懒？先把活干完！”看着她低眉顺眼、默默忍受的模样，我喉咙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明明那么温顺，从不与我争辩一句，我却偏要往她心上扎针。她越是隐忍，我越要刁难，仿佛不如此，便无法彰显我作为婆婆的“威严”。

还有一次，一位客人将一个黑色皮包落在店里，里面不仅有现金、合同，还有公章。儿媳妇抓起包就想追出去归还，我伸手拦住她：“急什么？让他自己跑回来取，少不得给你十块钱跑腿费。”她挣扎着要走，我扑过去抢，却被儿子一把拽开，重重地摔了个屁股墩。我顺势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你们小两口合起伙来欺负我这老太太哟！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戏里是撒泼耍赖，戏外我却心如明镜——这哪是哭命苦，是哭自己演的这号人，恶得令人发冷。

在剧中，儿子是个窝囊废，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把离婚协议拍在儿媳妇面前：“我是他亲妈，这婚离不离，我说了算！”儿媳妇攥着协议没说话，忽然“嘶啦”一声撕了，抬眼望向儿子。那一眼亮得吓人，我心里突地一慌，只能胡编乱造：“我可受不了街坊邻居嚼舌根子，那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外头有人了！我儿子戴绿帽子，我们老冯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这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戏演到这一步，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仿佛真的成了那个顽固、偏执、冷酷的恶婆婆。

现实生活中，我从没做过婆婆，也从未真正体会过婆媳之间的纠葛。可在戏里，我把那点当婆婆的威严、小气、霸道，全尝了个遍。原来生活里的那些磕磕绊绊，真能酿成戏里的千回百转——戏剧从烟火中生长出来，再添上几分琢磨，便有了勾人心魂的劲。活到这把年纪，能在镜头前过另一种人生，是多大的福气。感谢【生活矛盾评理委员会】，感谢【华宇明珠影视】，让我这半截子人生，添上了如此鲜亮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