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汤

滴墨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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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编配：滴墨斋主

　　主抓业务的张经理自知年岁已大，去年就要求买断工龄，可当时上边没有批准。今年公司领导班子大调整，充实了年轻干部，张经理被免职了。真是无官一身轻，一写“买断”申请，很快便批准了，乐滋滋地回家颐养天年。

张经理是那种计划经济时代专管批条子的干部，在当地提起石油公司主抓业务的张经理可谓是无人不晓。黑黑的脸，中等身材，一脸的憨笑。按照市场经济的标准，他确实不适合做业务工作，更不适合当业务经理，因为他不但文化不高而且太实诚，应变能力较差，口才又不好，放着计算器不用，偏要使他那少珠断档的破算盘，真是没劲。

虽然张经理文化不高，但他肯于吃苦。去年公司搞改革，他总是挑灯夜战，制定改革方案。上级要报表，他也总是在算盘上拨拉一番，一丝不苟，常常是烟蒂烫着手指才朝烟灰缸弹一下，非得将几张报表做完，然后取下那副老花镜，揉一揉困乏的眼睛，深深地舒口气，睡觉总是在后半夜。因为早有思想准备，“买断”回家后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倒是忙惯了，这一闲下来，总感觉浑身不自在，没抓没落的，心想，不能就这样下去，可又干点什么呢？打扑克、下象棋太没劲，养鸟、打太极，自己这个年龄太早了点儿吧，那么……

吃罢晚饭，我正看电视，电话铃响了，原来是张经理打来的：“感觉无聊，想喝点儿。”张经理就住我隔壁单元二楼，说来我们还是酒友呢。进门一看，单位的几大“酒鬼”均已到齐，这个在家没事干的张经理，后勤搞得不错嘛，准备了五六个菜，还热气腾腾的。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面红耳热后，正在兴头上时张经理发话了：“你们知道今天什么喝酒吗？”大家相视一笑：“给你解闷儿呗。”“不。”张经理神情严肃：“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为品汤。”说罢，其爱人、儿子、女儿便将一碗一碗的热汤端到桌上，嘿，羊汤，正宗的羊汤。味，地道。大家喝着热呼呼的羊汤，听着张经理宏伟的经营计划。他要摆摊儿卖羊汤，保本儿经营，图个不闲。其爱人也支持：“再不找点活儿干，非闲出点什么病来不可。”大家边喝酒边出谋划策，有的说赚钱，不赚钱图个哈？也有的谋划招牌：“就叫‘西蒙羊杂汤’如何？”业务科小贾出的主意更具新疆特色，他建议张经理在卖羊汤时顶个瓜皮帽儿，带上八字儿胡须，嘴里再叽哩咕噜地说几句，肯定生意火爆。你一言，我一语，张经理的家里一阵阵欢声笑语，就好像是开了锅的羊汤。

张经理爱喝羊汤，跑业务路过永年南沿村时总要请客喝羊汤。一人盛上满满一碗羊杂，这哪是喝羊汤，这是在吃肉。尤其用筷子挑起长长的羊肚丝，那是吃肉面条。

一次在炼厂催油成功后，他高兴地买了一瓶酒，半斤羊杂，带到宾馆以示庆贺，因为心里高兴不多时便将酒喝干了。他仍酒兴不减，让我再去买酒，我看了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午夜2点：“赶快睡觉吧，明天再喝行不？”谁料他态度非常坚决地说：“不行。”我才不管他呢，钻被窝睡觉。他却嘻皮笑脸地往我的被窝里钻。我干脆抱着被子在地毯上睡，他也一起躺到地毯上往我的被窝里边钻。真拿他没办法：”怎么？你是同性恋患者？”他却笑嘻嘻地：“你不去买酒，就别想睡好觉！”我是真急了，用力将他推到门外，将门锁上。他站在楼道内，身上就穿个掉裆三角内裤，看了看不远处仍趴在服务台上睡觉的女服务员。敲门吧，如果女服务员抬头看见自己这副德行，非得让宾馆保安给关起来不可。只好轻轻地敲，用微力敲，小声地哀求：“老弟，开门吧，谢谢啦，我再也不敢了。”一边敲门还一边密切注意女服务员的动向，生怕惊动“她老人家。”我在屋里听着他嗫嚅的叫声，甚觉可笑，还是给他开了门。这次，他不闹了，憨憨地睡去。看着他的睡姿，想想刚才开的玩笑，真是不该，太过分了。张经理没架子，也不摆谱，同志们都能和他处得来。这不，说着羊汤又想起与他的一些趣事来。

家属楼的楼梯拐弯处有一片空闲地带，张经理支起了锅，热气腾腾地熬起了羊汤。没过几天，楼上的住户便一片反对之声，就连张经理自己的女儿都加入到“在野党”的反对行列。那浓浓的羊膻腥味呛得人直喘不过气来，下班后几个女孩子均不敢回家，她们在张经理的羊汤“战役中”胜利大逃亡。无奈之下，张经理终于将羊汤锅转移到一个废弃的自行车棚内。

张经理的羊汤摊儿在经过一番“斗争”后，终于在路边开张了，和他一块“买断”的开票员老孙也加盟到张经理的羊汤“组织”。招牌没有写“西蒙羊杂汤”而是“开锅羊汤”，张经理也没有带瓜皮帽儿，一个洁白的围巾系在腰间，回头客越来越多，生意也日渐兴旺，日营业额达百元之多。第一次在路边喝张经理的羊汤，给老孙开玩笑：“开一碗羊汤的票。”谁料在一旁的张经理却真的掏出钢笔：“别忘了来找经理签字。”

南来的，北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路过这里，总要坐下来，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