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

李怀正

1981年暑假，我以演礼学校老师的身份在道口学校担任联办初三毕业班数学课教学工作圆满结束，于是“二进宫”回到了所在的工作单位——演礼学校。 离开演礼学校只有一年，返回后却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本应该是三个初中年级班班额，开学后一个初中学生都不见了，持续十年之久的初中班至此消亡，“质量是企业的生命”在学校也得到了验证。很长一段时间村民呼声强烈，上访信件频发。受“转学风暴”波及，小学高年级学生也出现外流现象，村民不满情绪持续高涨。村领导为扭转局面，出台了对在学年末公社组织的统一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和较前一学期考试名次有所提高的任课教师给予奖励的措施。 ↑至今保留完整的原演礼学校校门 新学期开学后，我被安排担任五年级的数学教学并兼任班主任。在多事之秋的这一学年度，因妻子计划外怀孕，在全公社计划生育会议上，我们夫妻俩成了违反计生政策的重点对象，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找我谈话，让我劝说妻子做引流手术均未能如愿。公社和村计划生育工作队轮番上阵要求妻子采取措施也无功而返。在一九八二年春我因强生二胎受到缓提一级工资惩罚，并连续三年再扣除我42.5元工资的10%。因妻子是农业户口，村里除罚款外还处以对她们娘仨再征收三年高价口粮和三年加价口粮。面对来自单位和村庄的双份处罚，让我陷入了有生以来的经济危机，幸亏父母全力接济，我才度过了难关。但我从未消极对待，谁叫咱顶风而上违犯计生政策呢？若到现在还能享受政府优惠待遇和补贴呢！本学年度虽然我面临计划生育的高压政策和经济制裁，但我始终对教书育人没有丝毫懈怠，学年末统考成绩公布后，全校教师唯有我任教的课程获奖，令我感到无比欣慰。 ↑原东刘学校旧址 转眼间，又一个新学期不期而至，我因强生二胎被“充军发配”到十华里之外且下沟爬坡的东刘学校“以功补过”，担任了小学四年级两个班的数学课教学。一学年下来，由于教学成绩好，领导解除了对我的“充军发配”，又把我调往公社驻地的罗村学校。 ↑现在的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莲花庵”是原罗村学校小学和六、七年级校区的旧址 这是全公社规模最大的一所学校，也是罗村中心学校的所在地，学校离我家有六华里路程。这是是我从教以来遇到的校风、教风和学风最好的学校。该校把小学、初一初二、初三毕业班分为三个单列校区，我被安排担任了初中二年级两个班的数学教学工作，这两个班的班主任都教语文，她们是李淑贞老师和鲍秀文老师，两位老师爱岗敬业，关爱学生，为人师表，严谨治学，豁达包容，是我从教以来遇到的最佳搭档。本学年度的第一学期，中心学校派初三毕业班的赵玉香老师和我，参加了在张店区招待所举办的淄博市教学研究室组织的平面几何入门研讨会，会期三天，本次教研活动，围绕主题定位，聚焦教学热点，对接课标要求，采取专家主旨发言和分组讨论的方式进行。如此行之有效的教研活动让参与者受益颇丰。本年度的第二学期，罗村供销社为提高职工文化素质，与中心学校达成协议，由赵玉香老师和我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前提下，对供销社职工有偿辅导由商业系统出版的数学教材。我记得参加辅导者除供销社职工外，还有公社机关妇联于素芬主任等人。这次数学课辅导，供销社领导和职工非常满意，架起了罗村商业领域与教育界的纽带和桥梁。赵老师和我的付出换来的报酬，有学校和我们俩三三分成，这是我参加教育工作以来的第一次额外收入，赵老师和我都欣喜有加。 这一学年度，我们初二级部的全体任课老师顾全大局，各司其职，协同合作，取得了教育教学工作的双丰收，赢得了各级领导、家长和学生的一致好评。在这一学年度，德高望重、慈祥善良、和蔼可亲的梁继蔷老师对我的关怀和厚爱将永存于我的脑际。 ↑现在的昊钰饭店是八年级毕业班校区的旧址（门内清晰可见的南屋是保留完整的两个教室和办公室） 按照惯例，学生读完初二以后，就自然转到初三校区，它位于小学和初一、初二校区以西约二三百米处，那里有经过筛选出的7位精英教师组成的专门送毕业班团队。新学期开学前，赵校长找我谈话，要我跟随学生一起到毕业班校区，继续担任数学课教学。赵校长告诉我，这是一直担任毕业班数学课的赵玉香老师主动提出来的，她说我完全有能力胜任毕业班的数学课教学工作，甚至比她教的好，学校经过慎重考虑才接受了赵老师的意见。我深知赵老师的为人，这纯粹是她的谦让，又想到一年来我已经对两个班学生的学习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就选择了恭敬不如从命。 在开学前的毕业班老师动员会上，分管毕业班工作的教导主任兼任化学课教学的周俭远老师在主旨发言中曾经说到：“在座的各位老师，除李怀正以外都连续送了三届初三毕业班，他们不但教学功底深厚，而且积累了送毕业班的经验，我最担心的就是李怀正的数学成绩，唯恐他拖了毕业班的后腿！”扪心自问，初中两年学制改为三年后，我送过第一届毕业班，我经历过由于极个别老师“关键时候掉链子”，给学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严重影响。周主任对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专门送毕业班的老师们都是选拔出来的“最辣的老姜”，更何况我只送了第一届毕业班后，又连续两年担任小学数学课教学，这次送毕业班我深感压力山大。话又说回来，经过和这两个班学生一年来的“摸爬滚打”，大多数学生已经对数学产生了兴趣。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有了比我更棒的“最好老师——兴趣！”譬如说数学课代表鲁海燕和张娟，班长梁慎超和张继亮，还有张学军、李法金、孙静、李艳、闫芳、艾育红、周晓、李勇等一批爱数学、学数学的这些榜样的示范带动和引领作用，岂能拖毕业班的后腿！我暗暗发誓：不蒸馍馍争口气，化压力为动力，是虫是龙唯考试见分晓。师生同心，其利断金，定让周老师的“担心”变成“放心”。再就是经验也不是教学成败的决定因素，不到三十岁的我争强好胜之心也是挺强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进入到第一学期末的全区七科竞赛备考阶段。我清楚地记得，在一堂课上，我读完一道解析几何例题后，又重复读了一遍最后一句“渔船继续向西捕捞，有无触礁危险？”我知道那个“捕”容易读错，就即兴发挥道：“捕这个字读bǔ不读Pǔ，日本电影《追捕》和逮捕中的捕也是都读bǔ，不读pǔ”就这样随口提了几句。 紧接着全区初中毕业班七科竞赛如期举行，参赛队员归来时，他们认为数学考得最理想，更有学生得意洋洋地说道：“咱们的数学老师，竟然给我们猜中了一个语文题！”原来试卷上有一个给“捕风捉影”中带点的捕字注音和加声调的题，讲解析几何例题时我反复强调过这个字的正确发音，与我而言，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竞赛成绩下发后，周老师主持召开七科竞赛分析会，参加全区七科竞赛的同学们，进入前300名的一共有13人次，数学成绩就占了7人次。对我来说，可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即便如此，说明这届学生已经打下了比较坚实的数学基础，同时我对这届毕业班能够学好数学更加充满了信心。会后，周主任曾对我说：当初在大庭广众直言对我担任毕业班数学课的“担心”，只不过使用“激将法”而已。好一个周主任，竟把“孙子兵法”灵活地用到教学管理上了，且成效卓著，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全区七科竞赛，数学成绩在其它六科中遥遥领先，同学们在欢欣鼓舞的同时，学习数学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起来。 离中考还有最后一个学期了，正当我和同学们踌躇满志，誓夺中考佳绩时。一纸调令让我离开了这个心爱的地方。我舍不得一身正气、多才多艺的张川老师；舍不得配合默契的两个班主任——市级模范班主任鲁凤兰老师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刘永珍老师；以及其他几位老师；舍不得忘年交的校工鲁大爷；更舍不得那情感深厚的同学们。记得我离开毕业班校区时，李勇和张锋还送给我包含着深厚情谊的塑料皮包装的记录本作纪念，让我感动不已。 ↑亲爱的鲁大爷给我的信件 在我到达新的工作岗位不久，就收到了由罗村中学八年级传达室寄来的一封信。拆开信封，取出信笺，首句话“敬爱的李老师”简直让我诚惶诚恐。我心里说：“亲爱的鲁大爷呀！您这样怎能承受得起呀！您对我直呼其名多好啊！总之您是长辈呀！”鲁大爷在信中写道：“您走后我时刻想念，……咱们谨（仅）在一起工作六个月，……您的工作是出色的，周晓等同学对我说：李老师上课讲得清楚，耐心，新颖动听……终将得来好成绩，不用说领导们同学们欢喜，我这个校工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淳朴善良、细致入微的鲁大爷，连我“早来晚归”、“看火扫地”这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记在心里，写在信里，让我感激感动！我只有遥望罗村八年级传达室方向，对慈善厚道的好大爷送上真诚的祝福！以后，我又收到了张娟就读技校（还当了班长）后，给我寄来的几封信。 ↑海燕从曲阜师范大学发来的信件 1989年，我收到了当年的课代表鲁海燕从曲阜师范大学数学系给我寄来的明信片，说明海燕已经步入高等学府，我为这些年来鲁海燕的付出辛苦和汗水终于换来的甜蜜果实非常高兴！有一年春节，她还专程到我家给我拜年！真的让我家蓬荜生辉了，我的家人们都为我这个知书达理的好学生心生敬意。 ↑来自江苏无锡轻工大（江南大学）数理部的明信片 鲁海燕学无止境，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曲阜师大毕业后，又考取了江苏无锡轻工大数理系系硕士研究生，因品学兼优，出类拔萃，毕业后留校任教。 2003年12月22日，海燕的又一张包含深情的明信片送到了我的手上，原来天资聪颖加上海燕在数学领域表现出非凡的才华和潜力，让她又考上了浙江大学应用数学系的在职博士研究生。浙江大学是中国历史悠久、声誉卓著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是无数学子向往的地方。海燕能够考取这所“双一流”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实属凤毛麟角！联想到海燕进入曲阜师大后，我因一心扑在教学上，还要见缝插针似的帮助老伴经营3亩责任田，极少抽出时间给海燕回信。记得有一次在给读曲阜师大的海燕的信里写道：海燕，祝愿你如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一样，在广袤的天空中，迎着暴风雨展翅飞翔，向世界传递勇敢和坚定的信念！今天，海燕终于做到了，我和家人满怀喜悦的心情，共同庆贺海燕考入浙大博士生深造。海燕在明信片上还向我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如果您有机会，请您及您的家人到杭州来做客！”寥寥数语如冬日阳光，直抵我和家人的心房。 ↑现仅存的海燕寄给我的部分信件和明信片 我清楚地记得，在海燕考上大学、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后，每逢新年和教师节，都给我寄来附有深情祝福和感谢寄语的明信片，这些珍贵的礼物成为我的学生和儿女树立榜样的标杆作用。我教过的学生都知道了我有一个引以为豪的曾经的优秀学生鲁海燕，有的还争相目睹海燕的明信片，并都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这对我的学生和我儿女的成长都起到了潜移默化地促进作用。由于我经历过两次大搬家，和女儿喜欢集邮，对海燕和张娟寄来的信件裁下邮票后随手乱放等原因，致使二十余封信件（或明信片）仅剩现存的十几张（封）。 在这张泛黄和字迹有点不很清晰的明信片上，海燕细腻的笔触“李老师：您好！虽久未与您通信，我却常常记起您，不管过去、现在、亦或将来，您是我最为感激和怀念的老师！”字里行间流露出她真诚的情怀。 海燕的二姑鲁秀兰是我的高中同学，姑姑侄女二人都是大好人、大善人。2020年10月11日，她们俩在聊天时提到了我，秀兰同学就把海燕的留言转发给了我：“李老师教书育人没得说，李老师一直是学生心中的指路明灯和楷模！”我这个在中师原始学历上停滞不前的人，仅仅给海燕上了一年半的数学课，已经过去35年了，海燕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型代表却给了我那么高的评价。我的心里比涨了工资还高兴，比吃了蜜还要甜。感谢苍天让我有缘与海燕等同学们相遇，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