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容闲聊：还有谁在仰望星空

撒容

“法外有天我们落入黑洞星星明亮得让人心痛她们是识途的奶羊羔子一路奔跑辗转于花泥的蹄子从落日处来终于深深跪拜于闪耀” 这首诗写于第一次去西藏的途中，因为山体滑坡，我们乘坐的大巴，被困在从布朗小镇返回林芝的海拔两千九百米的山路上。因为修路阻滞，那一晚竟然获得了一次意外珍贵的旅途经历。习惯于凶险山区行路的车队安静地排队等候道路修复，司机趁机瞌睡，导游淡定地安抚乘客。越排越长的车队则像是发着神秘微光的长蛇阵，盘旋在山腰上，往前看星星点点看不见头，往后看迷迷茫茫看不清来路。山脚下的娘曲河在夜幕中变得黝黑深邃，仿佛深不可测的出家人的目光。唯有波涛汹涌，浪花拍击海岸发出哗啦哗啦的低吼声隐隐约约渡到耳边。漫长的等待让事情变得恐慌焦灼，车上有人开始强烈高原反应，脸色苍白，大口呼吸氧气瓶。我和几个没有晕车的同伴下车透气，没想到就见到了我这一生，大概也是此生唯一一次能见到的，如此清澈的星空。这需要安静的夜晚，需要没有城市灯光干扰的深山，需要初秋无月的清朗子夜，需要海拔在将近三千米，超脱尘世的高原。所有的星星都像闪烁的钻石灯盏，布满天空，那么明亮，那么透彻，仿佛伸手就可以捧在手心的萤火虫。耳边立刻想起来郑智化哪首好听点的歌曲：“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多年以后一场大雨惊醒沉睡的我，突然之间都市的霓虹都不再闪烁，天边有颗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是你的眼神依旧在远方为我在等候”他在歌中还唱到“现在的一片天是肮脏的一片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天其实并不高海其实也不远，人心其实比天高比海更遥远。”为什么在文明的天空再也看不见星辰？和文明有关吗？我们有多久没有仰望星空了？ 最近被热炒的新闻少林高僧被查一事实在让人震惊。2025年7月27日，少林寺管理处通报，释永信涉嫌刑事犯罪正在接受多部门联合调查。热词奢靡，情色，巨贪一股脑横屏。有时候也惊诧释永信的商业头脑。他把信众仰慕的寺院，经营成现代模板商业帝国的经历，让人唏嘘。 我觉得问题也在这儿，当信仰异化为商业行为，至善的目的变成行骗的手段，是释永信们最让人深恶痛绝的行为。就好像，假如有一天商人们突发奇想把娘曲山的璀璨星空兜售出卖，当游人蜂拥而至，那时候我们还能看到如此清澈的夜空吗？ 2.因为写文章，我特意查了一些历史资料。不查不要紧，百度之后，简直要惊掉下巴了。原来利用底层人迷信宗教，骗财骗色的行径，古今中外还真不少。 西方有两大典型案例，一是赎罪券欺诈案。第二件是圣职买卖案。15世纪教皇通过贩卖赎罪券敛财。教皇西克斯特四世颁布了一项法规，购买赎罪券可以将死去的亲人从炼狱救回他们的灵魂，当时的一位多明我会修士台彻尔，在大肆宣传赎罪券时说：“赎罪券乃是上帝高尚的礼物。买了赎罪券的人，不但他以往的罪可以得到赦免，将来的罪也可以得到赦免。” 另一起案例是16世纪教皇通过明码标价出售神职岗位，仅1512年就有超过2000个神职被售出，敛财数百万金币。 ‌ 天主教的所作所为，让整个教会的名声摇摇欲坠了，教会到处充斥着贪婪、自私、专制、残暴，最终迎来了人民的怒火——宗教改革运动！ 马丁·路德就是在这个时候写下《九十五条论纲》，批判教会背离基督教教义。 当权力不受约束之时，必然会滋生严重的腐败，16世纪的天主教就是如此。 教会不仅以荒谬的借口敛财骗财。骗色也是这帮混蛋惯常的恶劣行径。大量接受忏悔的青年女子，寡妇，农妇，被诱奸或强暴。忏悔的第一个结果，是肚子里的果实，因为忏悔，有不少名叫私生子的孩子来到人间。 因为没有了婚姻的约束，那些教职人员反而更加放浪形骸。导致某段时间教会不得不规定，必须在灯光明亮的公共场合向神父忏悔。 不过看来没起到多少作用。因为“在女修道院的院子下面，到处都是私生婴儿的尸骸” 研究表明，不允许修士们（出家人同理）缔结婚姻，是教会防止财富被分割的有效方式，本质上和信仰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因为在西方人的理念中，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婚姻从来不妨害他们匍匐在天国的大门前面。 3.蒲松龄先生生活的年代，大家应该对和尚也没什么好的印象。聊斋志异写了几段与和尚有关的故事，《金和尚》《金世成》《丐僧》。《金和尚》讲述诸城人金和尚被卖入寺庙后借师父遗产经商致富，形成地方势力。他生活奢靡，拥有大量田产和仆从，但行为粗俗，不遵守佛门清规。故事通过其葬礼的奢华场面展现佛教世俗化现象，并借“异史氏曰”质疑其身份归属。 ‌释永信简直就是金和尚的翻版，一模一样的模式，一模一样的行经，一模一样的粗俗。《金世成》描述金世成原本行为癫狂，突然出家自称“佛”，吸引千万信徒并募集巨资修建寺庙。县令迫其改修圣庙，信徒竟在短时间内完成工程。故事讽刺了民间对异端信仰的盲从，也反映当时官府与寺院勾结敛财的现象。金世成这个名字，蛮有意思。我理解作者是在说，世俗社会成就了金主。《丐僧》描写了一个固执己见，行为荒谬的济南乞丐和尚。济南一个赤足行乞的僧人，每日身着百衲衣在芙蓉街、大明湖等闹市诵经化缘，拒收钱粮酒食，面对劝其离开的询问，仅以“要如此化”厉声回应。一日僧人自卧城南三日不动，居民恐其饿死欲施救时，竟以短刀自剖其腹，理肠于道而亡。官府草草藁葬后，仅留空茧状席囊。以此看，蒲松龄对和尚是真没什么好感。但据此认为蒲先生反对佛家一切事物就不对了。聊斋志异中的传奇故事里，演绎了大量儒道佛的理念，“天道轮回”“善有善终，恶有恶报”等佛家观念比比皆是。这大概就是信仰与迷信的区别吧。前者是生而为人的原则，后者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手段。记得当年去舟山普陀山游玩，被左一道右一道巨额收费门票震惊，想不明白既然佛是普渡众生的，为何不敞开胸怀广迎天下百姓。今天总算琢磨明白些了。 插画作家于受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