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滩头风浪恶——寻古回龙村

吴德祥

文友文清盛情邀请，到他的家乡长汀县羊牯乡看看。在文清家吃过午饭后，文清用摩托车带我和德荣到邻近的上杭县官庄乡回龙村去看汀江古渡。

回龙村位于上杭县北部官庄乡，与长汀羊牯乡、武平桃溪镇小澜村接邻，汀江穿村而过。回龙大桥横跨大江，连接对岸的红石村。村后为一风景名胜之地－－龙山。回龙村以林姓为主，传承近三百年。据说，汀江中有一特产，当天气吹南风时，河里将有群鱼出现，名为“南风子”，平时难见其踪影，而尤以回龙这段汀江为多，是下酒佳肴。

刚进回龙，我们就远远望见了一座古庙——天后宫。庙门上多饰以堆斗飞檐，藻井雕塑，古雅庄严。此庙始建于清乾隆三年（1738），清咸丰年间（1831—1861）重修。坐西南向东北，濒临汀江，由门楼、前厅和主殿等组成，占地面积约1000平方米。石砌门楼，八柱七间牌坊式，门额嵌“普利济”石横匾，上嵌“天后宫”石竖匾，门两旁是深奥费解的对联：“绅笏冕旒，尊弥竖亥；江淮河海，群乐夷庚。”前厅面阔三间，进深二间，抬梁式梁架；主殿面阔三间，进深三间带卷棚前廊，穿斗、抬梁式梁架，明间饰藻井。前厅与主殿均为硬山顶。天后宫的对面，则有一古渡码头，据说，当年回龙古渡两岸泊满了装载货物的蓬船，船老大每次出航，都要备好三牲六畜，带领船工虔诚膜拜妈祖，企盼女神保佑一路平安。每年马祖生日，古渡两岸的百姓都要在妈祖宫前的河滩上搭台演戏，酬谢妈祖庇佑。

回龙村对面的红石村，至今仍还保留着当年汀江航运时期的建筑，如高达十多米的商铺“白石屋”，就是典型的古渡码头建筑。商铺是汀江航运发达时期开始建造的。有篾铺、木行、布店、粮店、烟糖酒果店、理发店、酒楼，不一而足。临江商铺靠江的外墙都是用当地盛产的鹅卵石砌成，呈白灰色，因此当地俗称“白石屋”。古渡先民有一项特别的本领，就是用鹅卵石建造高达十几米的“白石屋”。白石屋坚固异常，不怕洪水冲刷浸泡，是回龙人千百年来面对汀江的惊涛狂澜总结出的妙招，凝聚了高度的建筑技术和智慧。

我望着茫茫的汀江水，思绪万千！这条载入了历史长河的汀江河啊！它承载了多少闽西客家人的生活和思念，又隐藏了多少汀江儿女的血泪悲欢！

汀江，它因流向从北向南，按八卦方位，称为“丁水”，后“丁”加水成“汀”，故名“汀江”。它发源于武夷山南段东南一侧的宁化县治平乡境内木马山北坡，流经长汀、武平、上杭、永定4县，在永定区峰市镇出境进入广东省，至大埔县三河坝与梅江汇合后称韩江。是闽西客家人最重要的水上交通，没有之一。清末长汀进士康咏有诗为证：“盈盈汀水向南流，铁铸艄公纸作舟。三百滩头风浪急，鹧鸪声里到潮州。”汀江流域是客家人的世居地，汀江被称为客家人的母亲河。

　　

在汀江上的放排工是最苦最危险的活计。上回龙，下三河坝，水里来，浪里去，稍不注意就会葬身汀江。据民国版《上杭县志》《山川志》载，汀江自回龙入杭起至峰市，即有龙滩、乌鹆颈滩、浊滩、白石滩栖禾滩、目忌滩、七里滩、小磴滩、镬锋滩、三潭滩、伯公滩、剪刀铰、上埔滩、蓝滩、乌虎滩、崎滩、高枧滩、马尾滩、逃船滩、撑蓬滩、上徐滩、下徐滩、大砻钩滩、大沽滩、南蛇滩、小沽滩、大池滩、穿针滩、马寨滩、小池滩、折滩、虎跳滩、猪妈滩、棉花滩等大大小小七十多个险滩，这些滩有的稍平缓但更多的是激流飞湍、礁石暗布，看《上杭县志》记：“目忌滩，水势湍急，舟人忌之”、“有滩曰剪刀铰，似夷实险，舟行不慎辄败”、“五里棉花滩，乱石满江，浊浪喷起如棉花，舟遇立碎。木排必斩散……”明代东林党领袖高攀龙从江西被贬广东揭阳典史，从汀州乘船一路南下，路过大沽滩，将大沽滩之险写入他的《纪行日记》中：“十三日过大姑（今作大沽），险绝处不可屈指。前所经九龙滩，以上水最艰而稳。此皆顺流，且身在舟中，滩流湍急，从高而堕，其下复乱石纵横如牙，舟别无柁，舟人仅以两桨斡旋之。每下一滩，舟辄刺入白浪里，而复出穿于石罅中，几希乎公孙大娘之剑。假令张旭右军观之，书法当更进。余初不免动色，已遂视之如夷。以此知险须用习，习坎之义大矣。”从高攀龙的文字中亦可想见汀江是何等的险峻。

在这样一条滩多且险的江上行船，已是十分危险，更别说撑着体量比木船大不知多少倍、更难驾驭的木排了，水流湍急，河道弯曲，礁石遍布，一篙不到位，木排就有可能撞上崖壁或礁石，木排支离破碎，木头凌乱地漂散在河上，被急流冲走，放排人也跌落江中，虽有好水性，但若遇漩涡激流、暗礁流沙，往往难逃葬身鱼腹的厄运，千百年来，汹涌澎湃的汀江波涛，不知吞噬了多少放排人的生命。

放排，成为一种高危行业。当有人落水遇难的噩耗，传回到村头守望的亲人耳中，破碎了亲人祈求平安的心，村中便笼罩起凄风苦雨、惨雾阴云……

我正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凝思，突然听到了鹅叫的“嘎嘎”声。只见三只大鹅正从江中向岸边悠悠游来，水波中闪着鳞鳞的日光，闪烁漂浮。

在回龙与羊牯之间，有一处叫白水漈的地方，是当年汀江航运的险滩。据说，当年的航船到了这里，由于这里水激礁险，艄工都没有能力和胆量驾驶经过，要请当地的艄工代劳才能通过。在回官畲的路上，文清指给我看，果然那里礁石凸兀，峡沟水险。

回龙，不仅是一个颇具意味的村名，也是充满神奇的地方，它是汀江千里长龙上的一颗璀璨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