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

蜗牛

美篇名:蜗牛 美篇号:1020781 总觉得人是离不得自然的。像藤蔓离不得攀援的树，像游鱼离不得流淌的水，若把自己囚在四方屋宇里久了，连眼神都会慢慢失了光——那是灵气在悄悄走失，连带着身心也跟着沉滞，仿佛被看不见的网缠得发闷。 古人早把这道理藏在了字里。你看"休"字，人倚着树便是休，原是说最舒展的歇息，本就该和草木挨着；再看"仙"字，人入山中方为仙，似是暗指往山林里去，才能沾些天地间的轻逸气。《黄帝内经》更说得直白："久坐伤肉，久卧伤气。"那些窝在沙发里的晨昏，蜷在床上的午后，看似是歇息，实则让气血慢慢滞了，连筋骨都跟着懒怠。 想起王维。他在辋川别业时，从不是整日困在书房的。春来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秋来赏"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连日常起居都挨着"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他写过"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那"闲"不是无事可做的慵懒，是身心浸在自然里的松弛——后来读他的诗，总觉得字里行间有草木气，想来便是这山林晨昏，给了他笔墨间的清灵。难怪他晚年虽居陋室，却总透着一股澄澈气，大抵是山川早把灵气揉进了他的骨血里。 苏轼被贬黄州时，日子是清苦的，可他偏要寻自然的趣。春日里"竹杖芒鞋轻胜马"，在沙湖道上迎着风雨走；秋日里"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对着橙柚林叹时光可爱。 他在《记承天寺夜游》里写"庭下如积水空明"，那月光原是寻常物，可经他一双常向山野去的眼看过，便有了不一样的清辉。有人说苏轼的豁达是天性，可我总觉得，是他走到田埂上、溪涧边的那些时刻，让他在困顿里也能拾得暖意——山川从不会苛待人，你向它走去，它便把清风、明月、草木香都递过来，让心慢慢宽了。 想起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悠然"二字，藏着多少向自然去的自在。 他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归园田居后，晨起"带月荷锄归"，傍晚看"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旁人说他清贫，他却在"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里得了真趣。那"虚室"不是说屋宇空荡，是心被山野清风扫过，没了尘烦，便显得开阔——原来最好的"休息"，从不是让身体蜷着，是让心跟着草木一起舒展。 民间常说"走运"，想来是有道理的。人走出去，往山川里去，往草木间去，便是把自己放进了流动的生机里。阳光洒在肩头时，像给身心镀了层暖；山风穿林而过时，连呼吸都跟着清透；脚下踩着青石板，看溪水流过石缝，忽然就懂了什么是"万物有灵"。那些在屋里攒下的疲惫，会被晨露洗去，被松涛吹散，连眼神都慢慢亮起来——那是灵气回来了，像枯木逢了春，慢慢抽出新绿。 不如就挑个晴日，别总困在屋里了。往山边走，往林里去，听鸟叫，闻花香，看云在天上慢慢游。就像古人那样，把自己交给山川，让清风做伴，让草木为邻。你会发现，身心的清灵从不是寻来的，是你走向自然时，它自会轻轻落在你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