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观后感

炎遇

上头。烧脑。扎心。这三个动宾结构的短句概括了我对影片《戏台》的观后感+情绪价值高能。 　　全国公映第三天，我在南京大华大戏院看了陈佩斯导演的《戏台》。当天票房刚5千万，现在票房3亿+…… 帷幕拉开，锣鼓点响起，咱们就认认真真地跟着《戏台》看这个从前老戏班的故事吧。看着听着憋着笑着（不敢大声），不知怎地有几许泪花更有几声长叹。 它是从前的江湖轶事吗？我怎么觉得更像是一部现代寓言！ 故事发生在军阀混战的年代，一个名为"五庆班"的京剧戏班应邀来到某地演出，这个戏班可不简单，请来顶流名角金啸天和当红名旦凤小桐，挂牌上演大戏《霸王别姬》。 　　准确地说，故事集中在开戏第一天的几个时辰。戏班和剧院突然陷入了“内忧外患”两难，一边是后台戏院楼上被轿子抬来的金啸天金老板因受情伤抽鸦片一直昏睡不醒，晚上就要上台了，催吐针灸都没用。 　　另一边是新打进城的军阀洪大帅要戏班开包场庆祝。西楚霸王是洪大帅最爱。 　　但是，班主侯喜亭和剧院吴经理为难极了。三天的戏票全卖出去了。洪大帅一毛不拔还包场，对戏迷票友观众咋交待？戏剧张力被这双重矛盾紧张撕扯着。 　　江湖老大刘八爷早早定好了甲座，却被“扮花脸”私访后台的洪大帅杠了。八爷以为对方是乡巴佬。 两人掰扯，一言不和，洪大帅拔出枪。八爷倒地，戏台全场及观众集中惊愕之余，只见大帅手下竟顺手用戏服蹭了蹭一地的血迹。 　　在这个民国军阀混战的荒诞故事里，台上演的是帝王将相，台下则是更为精彩的权力博弈。当大帅的枪杆子撞上戏班子的唱念做打，这出戏便从喜剧跳转成闹剧。 　　那些小人物面对大人物时的战战兢兢、那些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为之的"表演"都令人捧腹。然而，笑声背后却是文化与人权在权力碾压下的呻吟。 　　我们没有权力嘲笑侯老板和吴经理他们面对枪口时的唯唯诺诺，因为普罗大众的你我他谁不曾经历人生各种"无形大帅"的相似压迫困境！无奈且无力。 　　五庆班班主侯喜亭虽深谙“戏比天大”的道理却又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当军阀大帅强令叫外行大嗓上台，当对方又变本加厉更改戏文时，他脸上堆着笑，心里淌着血。这种分裂感何尝不是当代文化人的普遍囧境？ 　　影片巧妙地将这种文化屈从转化为一连串令人捧腹的误会，却在笑声中埋下了尖锐的文化批判——当侯班主最终偷偷保留原版唱词时，那不仅是艺术家的狡黠，更是文化对权力的隐秘反抗。 　　军阀大帅的形象没有脸谱化，他既是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强权者，也是不学无术对京剧的理解主要在"热不热闹"的大傻冒儿。 　　当洪大帅在后台与包子铺跑堂大嗓攀上老乡后，对大嗓敬佩有加。大嗓怼其外行～不介意；在对戏曲祖师爷不恭敬时被煽大嘴巴也不恼怒甚至任性且无知地“下令”要从未登台的老乡唱主角——如乱世般乱套嘛。 　　他像摆弄玩具般要求更改剧情，把《霸王别姬》改成《枪毙楚霸王》，将艺术尊严践踏得粉碎。这捣蛋魔鬼让人又笑又气又恼，恨得牙痒痒。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对戏曲一知半解的大帅一直执着扮演主导角色，对艺人既轻视又需要的心态、对传统文化既想利用又无法理解的困境，表明权力在面对深厚文化传统时的无力感。 　　表面讲的是戏曲艺人的辛酸与智慧，深层却提出文化精神在乱世中如何坚守与传承的命题，《戏台》是一部关于文化尊严、精神坚守和民族心灵重建的现代寓言。 　　《戏台》前台是表演给观众看的，必须符合各种规范期待；也可以按权贵的喜好表演，但后台则应保留相对的自由与真实。这种"两面性"不是虚伪，而是乱世中的生存智慧。 　　在《戏台》后台，人们卸下戏装，展露真性情。比如当侯班主在后台对徒弟说"戏是假的，情是真的"时，道破了艺术超越时代的秘密。而在另一个场景，侯班主对徒弟说"戏比天大"，实际上是在宣告一种文化至上的价值观，是在乱世中为精神世界划定一块不可侵犯的领地。 　　那套被反复折腾的戏服，成为绝妙的隐喻象征。它被不同势力强行改来改去，接上西洋蕾丝，缝上军阀徽章，但终究还是那件百年传承的戏袍。正如我们的传统文化曾经在特定年代被某种意识形态涂抹簒改却始终保持着内在的基因图谱。 　　当侯喜亭深夜偷偷将戏服恢复原状时，这个近乎仪式化的动作，暗示着文化具有自我修复的神秘力量。 金啸天、凤小桐和学戏的小徒弟们那一招一式、一腔一调，让人沉醉不已。 　　当《戏台》中的角色在舞台上表演忠孝节义的故事时，他们不仅仅是在娱乐观众，更是在传递一种文化基因，一种使中华民族得以在历史长河中保持连续性的精神密码。 　　影片中最为震撼人心的两个场景：当老班主侯喜亭恳求凤小桐跟大嗓同台那一个深鞠躬和求祖师爷原谅那一跪。看得我心都碎了。 　　“看在全戏班和剧院几十条人命份儿上，大帅的枪不认人。人命关天哪”！ 　　凤小桐一扭头一汪泪，甚至是那转身都是欲言又止的潜台词。 　　对他而言，唱戏从来不是娱乐的“玩艺儿”和求生饭碗，而是代代相传的历史记忆、道德教化和绝美国宝：戏比天大啊！ 　　从排练到演出，从化妆到卸妆……，《戏台》通过展示戏曲表演的完整过程向我们表明，文化传承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由无数具体而微的实践构成的。这种传承在太平时期或许平常，但在价值混乱的年代却成为"为往圣继绝学"的壮举，成为对抗历史断裂的文化抵抗。 　　看《戏台》千万别错过这个戏眼。 　　在剧终，只几秒一个镜头——蓝大帅打进城，戏楼被炸毁。凤小桐纵身一跳，与这乱世绝尘“拜拜”！ 　　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从喜剧反转到悲剧，戏剧张力硬核杠杠。 　　片尾曲由当红越剧演员陈丽君演唱。《桂枝香·金陵怀古》王安石，这场慈悲略带佛性的观察群像众生皆有碎碎念。我默默起立，望着字幕，五味杂陈。 　　天下太平就都是今胜昔吗？ 当“戏比天大”碰上人命关天时怎么办？ 老祖宗传下来的国粹经典还有多少敬畏之心？…… 这是《戏台》留给我们的思考题。 　　《戏台》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每个字都像钉在戏里，演员们的眼神、身段、哪怕一个细微的停顿，都把人死死按在剧情里，跟着他们笑，跟着他们揪心。 　　明明开场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可笑着笑着，那眼泪就变了味，凉丝丝地往心里钻。等回过神来，只剩满场的沉默，各自在心里咀嚼那股子劲。 说是喜剧，却比任何苦情戏都懂人间烟火。那些老百姓为了活下去的挣扎、妥协，藏在每句台词、每个眼神里，真实得像就发生在隔壁一样。 　　《戏台》不仅把故事讲得丝丝入扣，悬念与意外前仆后继；而且还有那种后劲，就是吸引观众既看电影的热闹与笑声不断之后，还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带入感以及没有“代沟”的共情力。 　　《戏台》的深刻之处在于，它没有将文化传承浪漫化，而是如实展现了这一过程的艰难与代价。侯喜亭们不得不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做出痛苦妥协，不得不运用各种智慧甚至"狡黠"来保全艺术的火种。这种不完美的坚守或许比堂皇的口号更为真实，也更为动人。 　　影片结尾处，城头变幻蓝大帅旗，戏楼被烧。洪大帅仓惶逃窜。五庆戏班众人带着行头走向下一个码头。这个开放式结局赋予寓言以希望——文化可能被权力暂时压制，但永远不会真正消亡。 　　那些装在藤箱里的行头、记在心里的戏文、刻在骨子里的做派，这种流动中的坚守、变迁中的传承，正是中华文化历经磨难而不衰的奥秘所在。 　　当笑声散去，《戏台》留给我们的是一种深沉的文化自觉与一种温暖的精神定力——不是几声叫好使劲鼓掌和几亿票房；而是特别应该被中国电影记住它的文化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