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陌闲花 (散文)

曹静国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美篇号 48314570</span></p> <p class="ql-block">  青石板的缝隙里总有些不肯安分的绿。暮春时节,墙根下的苔藓吸饱了雨气,把砖缝洇成深浅不一的翡翠。卖豆腐的老汉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走过,铁钩上的铜铃晃出一串清响,惊飞了趴在马齿苋上的蜗牛——那小东西缩在半透明的壳里,像枚被人遗忘的纽扣,过会儿又探出头来,背着房子继续在日光里爬行。</p><p class="ql-block"> 巷口的老槐树是这条街的记时员。清明前后,细碎的白花能落满半条路,踩上去软乎乎的,带着点清甜的腥气。树下摆棋摊的老张头总爱说:"这花比姑娘家的香粉实在,不要钱还管够。"他的搪瓷缸子常年泡着胖大海,喝得时候"滋溜"一声,惊得花瓣又簌簌往下掉。</p> <p class="ql-block">  菜市场的角落总蹲着个卖薄荷的老太太。竹筐里的薄荷嫩得能掐出水,用湿纱布盖着,揭开时一股凉气直往人鼻子里钻。买两毛钱的,她会多抓一把塞进你手里:"回去泡在井水里,夏天喝着败火。"有回我见她给哭闹的小孩一片叶子,那孩子捏着绿生生的叶片,竟忘了哭,直盯着自己手上的清凉看。</p><p class="ql-block"> 后墙根的牵牛花最是霸道。藤蔓能顺着晾衣绳爬满半面墙,早晨开得轰轰烈烈,蓝的紫的粉的,像打翻了染缸。到了午后却又蔫头耷脑,花瓣卷成小喇叭,仿佛累坏了似的。隔壁张婶总说这花"没出息",却又每天清晨摘几朵插在玻璃瓶里,摆在厨房的窗台上。阳光照进来时,花影落在案板上,切菜都像是在画里走。</p> <p class="ql-block">  暴雨过后的院子最有看头。砖缝里冒出的小蘑菇撑着白伞,青苔上的水珠滚来滚去,碰掉了还会再聚起来。石榴树的新叶被洗得发亮,叶尖挂着的水珠能映出天的颜色。这时候若蹲在台阶上看蚂蚁搬家,能看半个时辰——它们扛着比自己大两倍的食物,在水洼边绕来绕去,倒比人还懂得变通。</p><p class="ql-block"> 秋分那天总飘桂花香。不知是谁家院墙里探出来的枝桠,把甜香送得满街都是。卖糖炒栗子的担子旁,总有人问:"这香是你栗子发出来的?"摊主便咧着嘴笑:"是桂花树给我做广告呢!"放学的孩子会举着糖画跑过,糖丝在风里晃悠,裹着桂花香,甜得能粘住脚步。</p> <p class="ql-block">  有年冬天下了场大雪,清晨推开门,见墙头上的枯草顶着雪,像给老墙戴了顶白绒帽。屋檐下的冰棱能垂到膝盖,阳光照上去,亮晶晶的能晃花眼。这时候若往手心呵口气,看白雾裹着寒气散开,能听见远处卖烤红薯的吆喝声,混着雪粒落地的簌簌声,倒比任何曲子都好听。</p><p class="ql-block"> 其实草木从不着急。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就像巷子里的日子,慢悠悠的,却总在不经意间,给你藏些甜香、清凉,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欢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