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归时

静·融

昨日傍晚，沿途追霞。

一进村口，就被熟悉的村风与稻草灰味所吸，这是儿时的空气，我忍不住猛吸几口。

刚跨入打谷场，就见母亲坐在我小时常蹲的石凳上，微坨的背向前倾斜，双手交合搁在腿上，是劳累一天的放松，叹息，无神，还是沉思亦或期盼？

“妈一一”我轻唤一声，她耳不背，左手轻抬，朝我摆了摆：

“你怎么回了？”语气里有按耐不住的惊喜。

“没吃吧？我去煮。”

这个点，他们是吃过晚饭的。

“我自己来，简单点。”我边说边让头钻出斜跨着的包带。

不是这时，我是见不到母亲松垮的那一刻，刚才她眼目无神、空洞的画面还在脑里打转转，后来听她说，没有料到这个点我会回来。我鼻子一酸。平时忙于生活，忙于家庭，忙于孩子，我只匆匆归来又匆匆归去，忘却了她在每个黄昏时的牵挂，翘首，渴求与陪伴，忘却了她在夜半时分的难眠、需求、倾诉与理解。她总说，你爸今天又躺着没出门，咳嗽就胸口疼，还舍不得那口烟，晚饭只喝了几口稀饭，人年纪大了，这样那样的毛病都出来了，不中用了……你莫要回来，有我在照顾。

明明自己也是耄耋之年，体力与精力大不如以前，照顾老爸也心力不足。明明希望有人能听她唠几句，嘴上催促你快点回去，别耽搁工作；明明步履蹒跚，颤颤巍巍，偏偏在你面前装作快步如“飞”，啥啥都好，当你执意去搀扶她猛一甩手让你冷不丁防又生怕她的用力太过导致她摔倒，只好作罢。每次来我这，放下自种的蔬菜和鸡蛋，到了饭点总说自己不饿刚刚过早让人心疼又让人惭愧。替别人念想，忽视自己是常态，久了，我们已习惯她的所为，见惯了她的所作，忘了她也有老得挪不动腿的那天。

这些，都​只有在陪她一晚或几晚才捕捉出来的隐忍强撑和力不从心。

匆匆归来又匆匆归去的我对此毫无怀疑，她会掩饰得天衣无缝，不易觉察。

小时候，她是我的一片云霞，为我遮风挡雨涂抹炫缦色彩，而今，她更是我的所牵所挂，欣赏凡事在她轻描淡写中变得不值一提。实际上，她缓慢的一个动作都要让她艰难好久。不在这个黄昏，是不会轻易发觉细节的。

我惭愧我的觉迟，惭愧我的大条



带上孩子，常在晚归，深入父母的状况，就从夜常聊天开始，哪怕给他们闲扯几句，也是好。

皓月当空，夜风习习。

仲夏夜的篝火那么温润，萤虫的私语那么真切，星空是那么的迷人，父母的絮絮叨叨更是那么的让人怀念，着迷，享受……打谷场里的故事，一直延续到半夜十点多，母亲催睡了几次，我和孩子久久不愿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