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点悲伤

谢文亮

父亲离开我已经三年了，今天想起他，心里突然有点悲伤。父亲一生务农，吃尽了苦头，他是一个既倔强又坚强的人。中年时母亲去世后，他37岁倔强的后半生再未娶；坚强的一个人起早贪黑，把我们七个孩子拉扯大，兄弟姐妹中，只有我一个人有工作。虽然每个子女都有赡养父母的责任，但农村的观念根深蒂固，父亲还是更依赖儿子。晚年他有些积蓄，想让我保管，但我怕哥哥嫂嫂有闲话，说“女儿当家”，怕他们觉得我拿了父亲的钱乱花。于是我把钱转交给了哥哥，却一直瞒着父亲，每次都说：“五万块钱我给您存银行了，利息我给您攒着呢。”因为哥哥、嫂嫂、姐姐都是农民，没有过多的收入，而且父亲长期在老家呆的多。

父亲晚年有病，我带他到县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住不惯楼房，特别上厕所他习惯不了。后来又住到姐姐家。我工作忙，只能抽空去看他，送些生活用品。为了照顾他，我退休后甚至搬去大哥家住一段时间，又到二哥家住一段时间，自己临行前备好生活用品。可我几十年没在农村烧火做饭，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灶台边烟熏火燎，脸上手上全是灰。有时候火候不够，饭也做不好，心里又急又愧。

我本身患有冠心病，照顾父亲的同时还要帮忙喂猪、喂鸡、洗衣做饭，累得够呛。父亲对我有了依赖，一听我要走就不高兴，问我：“你不好好在这儿，跑哪儿去？”如果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父亲就胡思乱想，说我是否病了？是否被人打了等等怎不见了？

农村没有洗澡的地方，我只能用盆子接点水擦擦身子。待上一段时间，实在撑不住了，又放不下父亲，心里满是纠结。

有一次五一放假，听说远方的三哥三嫂，以及本家的嫂嫂和侄子都回来了，我想回城里休息几天，父亲又不高兴。我只能骗他说：“我回城里买药，很快就回来。”其实那时候父亲已经到了晚期，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每天早上喝几口豆浆米汤，中午是奶粉或露露，下午也只是吃几口面条。他连坐都坐不起来，吃饭只能躺着喂。大小便不流畅，我给按揉，打开塞露。我每天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很难受，整夜睡不着，我的病情也因此加重。

那天我刚回省城看病，姐姐突然打电话来，说父亲已经一周没吃东西了，今天突然清醒了些，还问：“哥哥姐姐我那里去了？”我在医院刚买完药，就和老伴赶紧往老家赶。九十多岁的父亲，八天没见，瘦得几乎不成人样。他躺在床上，右半边身子不能动，只能用左手示意自己不行了。我强忍着泪水，轻声安慰他：“老爸你的病看不好了，你一路走好，到天堂去找我妈妈。”

今天和朋友聊天，又说起父亲，我突然间觉得有点悲伤。父亲那么信任我，我却撒谎把钱给了哥哥，从来没告诉他；父亲病重时想喝土鸡汤，我也没能给他熬。那些来不及做的事，父亲养育之恩，我永远报答不完，亏欠、内疚感，成了我心中的永远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