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行：岁月深处的暖与念

班贺

岁月流转，十一年前的故乡之行，如同一坛封存的老酒，今日启封，依旧满是醇厚的暖意。那趟旅程里的山山水水、师友音容，都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现将原文稍作润色，分章节呈现，既是对故乡的眷恋，亦是对刘老师无尽的怀念。 归心似箭：赴一场久候之约 回乡的念头在心头盘桓了许久，只为看望启蒙恩师刘老师。前几日，刘老师的长子、老同学刘丰终于打来电话，说8月9日（2014年农历七月十四）有空，可同车返乡。恰逢次日便是七月十五祭祖日，正好顺路回老家上坟，我提前一天便开始筹备。 老同学比我更上心，为了让这场师生会面更热烈，他早就在县城备齐了各色蔬菜食物，夫妻俩还在前一晚亲手炖了排骨，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那份周到，让我心里暖烘烘的。 故里初见：旧貌新颜入心怀 8月9日早八点，车准时出发。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道路两旁的庄稼绿得发亮，一路延伸向远方。快到老家大斜阳村时，熟悉的山影、水痕撞入眼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在心底蔓延开来。不过四十分钟，车子便稳稳停在村前街。我们三人拎着东西，快步走向刘老师家。 跨进院门的那一刻，院外后街的景象让我愣住了。记忆里，刘老师住的后街是石头铺就的，平整干净，如今却成了杂草丛生的土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连块石头的影子都没了——雨天怕是真要陷在泥里动弹不得（二年后街道硬化，这是后话）。可一进院门，却又回到了四十二年前的模样：土院扫得干干净净，厕所旁的土粪坑周围，竟用铁锹铲出细细的土埂隔开，犄角旮旯里想找片废纸、一根柴棍都难。七十八岁的刘老师，还保持着这般勤快爱干净的习惯，真叫人打心底里佩服。 师恩如旧：岁月不改热忱心 见我来了，刘老师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沏茶一边念叨：“知道你要来，我天天盼着呢！”他看上去比两年前清瘦些，但气色很好。老同学说，去年刘老师身体不大好，住了回院，亏得治疗及时，加上子女们孝顺——尤其是老同学刘丰，每周日必回来探望，身体才恢复得这么快。 稍坐片刻，按计划该去上坟了。我老家的祖坟在村西南的水神庙山。父母葬在县城公墓后，我回老坟的次数少了，却总觉得那条路闭着眼也能摸到。可当我从苦荞坡往下走，西面沟底的小道竟被种地人铲没了。下到沟底，怎么也找不见去坟地的路，回头走大路又太绕。咬咬牙，我挽起裤腿，一手拎着祭品包，一手抓住崖坡上的菅草，像小时候上山割柴那样，往近乎垂直的崖坡上爬。 草丛有一米多高，心里不免发怵——要是窜出条蛇可怎么办？可转念一想，小时候天天在山里走，哪怕过这个？胆子顿时壮了起来，三两下便爬了上去。攀爬时抓过的草，“层子”“羊眼子”“胡筝”“朴柚子”，都是儿时割柴的熟面孔，四十多年没见，竟觉得格外亲切。只是爬得太急，到坟地时早已气喘吁吁，汗珠砸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了。我知道，这是糖尿病犯了低血糖，赶紧抓出包里的蛋糕往嘴里塞，十来分钟后，才慢慢缓过劲来。 祭祖怀思：青山不语寄深情 老家的祖坟座南朝北，顺着山坡排开，十几个坟头从祖太爷、太爷到爷爷、父亲辈，我都能一一叫出名字。在外几十年，难得回来一次，本想给每个坟头都点炷香、烧把纸，可坟地杂草太密，怕引发火灾。思来想去，只在爷爷和太爷坟前各点了一炷香，把水果点心多摆在爷爷坟前，其余坟头各放一两块。烧纸时更是谨慎，用水果刀割出一小片空地，把纸钱集中起来一把把烧，直到火灭了才放心。最后，我恭恭敬敬跪下磕了四个头，带着沉甸甸的心情，缓缓离开了坟地。 回程走大路，一路下坡，脚步轻快了许多。站在高处往下看，老家大斜阳村的全貌尽收眼底：东面是金隅水泥厂崭新的高楼厂房，半山腰的矿石传送带像条巨蛇横亘东西，山脚下是倚山而过的沙蔚铁路。阴霾的天气虽影响了拍照，可这山水交融的景致，还是让我忍不住举起相机，连拍数张，总觉得拍不够。 乡音未改：故人与故事暖人心 边走边拍，不知不觉回到了村里。我忽然想和乡亲们说说话，便径直往村东的村委会门口去——那里向来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果然，一群人聚在那儿，拉家常的、玩扑克的、摆摊卖菜的，熙熙攘攘，烟火气十足。 可环视一圈，我却傻了眼：大多人都不认识。只有墙根下坐着的几位老者朝我打招呼，走近一看，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邻居大伯、叔叔们。几年不见，他们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头发也白了大半，变化真不小。见我回来，他们都热络地围上来，眼里满是稀罕。我赶紧把带来的《家乡的故事》分发给他们——那是我写的童年回忆，记录着家乡的人和事。可惜只印了十份，很快发完，没拿到的人露出遗憾的神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和他们聊着过去的日子，我手里的相机没闲着，拍下了一张张布满岁月痕迹的笑脸，生怕错过这珍贵的瞬间。 聚散依依：酒话当年意难平 因时间不早，我恋恋不舍地告别乡亲，回到刘老师家。这时，刘老师的次子、三子带着儿媳们回来了，四个女儿和女婿也陆续赶到，一大家子人挤满了小院，顿时热闹起来。饭菜早已备好，我一到，便开席了。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我，这天竟喝了三杯高度白酒。许是太高兴了，头晕乎乎的，心里却亮堂得很。和刘老师聊着聊着，往事像潮水般涌来：他当年给我批改作文的红笔痕迹，星期天一起上山割柴时的身影，休息时用柴棍在地上教我练字的耐心，晚上带着我们排文艺节目、教我拉二胡的专注…… 那时的刘老师才三十多岁，面庞清秀，身材挺拔，是三里五村公认的“美男子”。他在人前讲话，声音洪亮，口齿伶俐，总能把人说得心服口服；唱歌跳舞、写字画画、吹拉弹唱，更是样样精通。如今他快八十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可那些美好的样子，在我心里一点没变。 原计划下午两点返程，老同学见我们聊得投机，硬是推掉了别的事，把时间延到四点。告别时，刘老师一家人送我们到大门外，我一步一回头，挥手致意，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这场家乡之行，过去好些日子了，心里的激动却总也平复不下来。那些人、那些事，像老照片一样，在记忆里愈发清晰。写于2014年8月10日改于2025年8月04日 乡亲们在坐街唠嗑 街头闹区，摆摊买货。 乡亲们休闲玩扑克 进入耄耋之年的老者，已故 进入耄耋之年的老者，已故 本家叔，已故 街坊叔 街坊叔 家乡远景 金隅水泥厂远景 沟下为沙蔚铁路 老家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