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几日去郑州美术馆看河南画家进京作品展,画家们用浓墨重彩抒写着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伟大成就,生动描绘着百姓的幸福生活。当目光落在一幅《野有蔓草》上时,我不由驻足。画中浓墨泼洒出树木丛生、草木葳蕤的景象,恍惚间将我带回了《诗经·郑风》中那个露珠晶莹的清晨。</p><p class="ql-block">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画作虽无人物,但那草木间仿佛藏着两千年前那个明眸善睐的姑娘。她与青年在蔓草丛中不期而遇,四目相对的刹那,露珠从草叶滑落,爱情在晨光中绽放。这般纯粹自然的相遇,在先秦的田野间寻常可见,而今却成了都市爱情神话。 </p><p class="ql-block"> 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成七彩,我站在画前,忽然想起黑格尔所言:"灵魂集中在眼睛里,灵魂不仅要通过眼睛去看事物,而且也要通过眼睛才被人看见。"《野有蔓草》中"清扬婉兮"的惊鸿一瞥,恰是灵魂与灵魂最直接的对话。而今我们的眼睛却习惯了躲闪,在地铁、电梯、咖啡馆,目光相接的瞬间便迅速错开,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p><p class="ql-block"> 走出美术馆,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人行道上行人匆匆,每个人都像被无形的玻璃罩包裹。我忽然想起公交车上那个女子——她的目光曾与我短暂相接,却在认出彼此是陌生人后迅速飘远。那一刻,我竟荒谬地想起了超市冰柜里排列整齐的速冻水饺,每个都保持着安全距离,永远不会黏连。</p><p class="ql-block">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扭曲的人影,我想起画中那些浓墨重彩的草木。两千年前的蔓草可以自由生长,两千年后的我们却被修剪成规整的绿化带。婚恋市场上,学历、薪资、房产成了明码标价的标签,灵魂的"清扬婉兮"反倒成了最不实用的装饰。</p><p class="ql-block"> 暮色渐浓,写字楼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无数个孤立的岛屿。我想起那些曾经登过的山间野草地,露水在黄昏时分悄然凝结,又在黎明时分坠落,完成它晶莹的使命。而我们心里那些未落的露珠呢?它们悬在草尖,映着月光,却始终不敢坠落——怕蒸发,怕污染,怕坠落后的无声无息。</p><p class="ql-block"> 路灯亮起时,我站在天桥上看着车流。每辆车都载着一段未竟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藏着几滴未落的露水。画中的蔓草在记忆里疯长,缠绕着这个不敢相爱的时代。露水未落,不是因为它不想坠落,而是它已经忘记了如何坠落。</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