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之二）

道不远人

《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之二）

———从文学体裁的视觉谈谈风、雅、颂的分类(11）

(续前文)

四、为什么说《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

将《颂》归属为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有以下三点主要依据。

（一）《颂》的主要内容及其应用场合决定了“颂”诗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

为方便计，笔者将前文中的相关论述原文照录如下：

“在周代社会，祭祀是其宗法制度的重要内容，为贵族阶级所特有。这就是《礼祭•祭法第二十三》所说的：“祭法：……周人禘（古代天子诸侯祭祀祷告的一种典礼。---笔者注）喾郊（郊祭之意。---笔者注）稷，祖文王而武王。”“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祭之，以劳定国则祭之，能御大菑（灾---笔者注）则祭之，能捍大患则祭之。”

“周王朝立国后，为维护其统治、安邦治民之需，首先是仍沿用商朝旧制，对王室宗亲、异族亲戚和真正臣服了的土著部落首领进行封侯授土授民。与之紧密相关联的是，为了团结宗族以避免王室子孙及宗族诸侯之间相互争夺帝位和土地，周王朝建立宗法制和礼乐制度，以此确立’贵贱有别’、’长幼有序’、’朝庭有位’、’贫富轻重皆有称’的封建等级制度。而宗庙、祖庙祭祀成为实施宗法制和礼乐制度的重要手段和方式。在祭祀场合，在新王登基和其他等重大典礼场合，大家共同缅怀祖宗仁德，歌颂先祖先王功业，回望来时路，感恩前人，宣誓继承前人品德和事业的决心。于是便有了’颂’”。（引自《<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之一）》）

作为祭祀之辞的“颂”诗，除了颂祭的内容外，还有报祭、祈祭的内容。（详见《<颂>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之一）》）

（二）《颂》的作者决定了“颂”诗是宫庭乐调式的诗歌体裁。

由“颂"诗的内容及其应用场合等条件的约束，决定了颂诗的作者群体，不是身居社会底层的平民、农奴、士卒、小吏所能为的，只有周王、公卿大夫和宫庭专职文人才能所为。为什么呢？ 因为，只有他们，才能了解周室的重大历史事件和现实事务，也只有他们，才有歌颂、赞美在位的周王、鲁侯、宋公及其祖先的功业仁德的动力，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贩夫走卒、农夫农妇、伐木人、士卒小吏、农奴平民和失意闲逸之士等，是写不出来的，也是不会去写去歌的。因为，他们既没有写颂诗需要具备的生活体验和素材，也没有去歌去颂的内生动力和情感需求。下面引证《周颂•昊天有成》和《周颂•嘻嘻》两首较短的诗作为论据。

先说《周颂•昊天有成命》。本诗是周成王祭祀先祖先王的颂诗，全诗7句30字（不含标点符号）。原诗是：

昊天有成命，

二后受之。

成王不敢康，

夙夜基命宥密。

於缉熙，

单厥心，

肆其靖之。

诗中，“昊天”指上天。“成命”即命令、指令的意思。引申为定命、意旨之意。“康”为安逸享乐之意。“基”通“其”，

“宥”通“有”，“密”通“勉”，引申为“勤勉”“不懈”之意。“缉熙”即“英明”“光明”。“单”通“殚”，引申为“竭尽全力”之意。“肆”通“故”。

“成王”与“二后”是何关系呢？《史记•周本纪第四》有载：“公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西伯曰文王。……西伯崩，太子发立，是为武王。……武王病。……后而崩，太子育代立，是为成王。”从引文中可以看出，成王是武王的儿子，是文王的孙子。成王继王位称帝，理当称文王、武王为“二后”了。由此便知，本诗是成王祭祀先祖文王、武王的颂诗。

成王承父之帝位，心里爽得很，高兴得不得了，既要感恩祖宗的荫泽，也要肯定周朝大业的正统性，“昊天有定命”，还要宣誓自己继承先王遗志的决心。于是，他在祭祀时唱道：

上天降下旨意，

文王武王受命

建立大业称帝！

成王我承先王之位，

岂敢贪图享乐和安逸？

唯有顺天为民

夙夜勤政守义！

伟大的先祖先王啊，

你们的英明荫泽大地。

我要殚精竭虑，

保周室王朝江山永固

大地安宁祥瑞！

就本诗所表现的祭祀典礼的形式而言，它是公祭诗，就其目的性而言，它既是颂祭诗，又是报祭诗。

次说《周颂•嘻嘻》。本诗是一首记叙周成王率三公九卿众诸侯举行藉田典礼的颂诗，全诗不分章8句32字。原诗如下：

嘻嘻成王，既昭假尔。

率时农夫，播厥百谷。

骏发尔私，终三十里。

亦服尔耕，十千维耦。

诗中，“嘻嘻”为感叹词，无实意。“昭”即“召”、“召集”，“昭假”即“召来”之意。“厥”即“其”。“骏发”意为“迅速启动”、“快快动手”。“私”是指耕地的农具“耜”。“三十里”，此言耕地多。“十千”，此言农夫众多。

本诗是籍田典礼场合的颂辞。在古代周农耕社会，农业收成如何，事关国计民生，历朝历代的天子帝王，无一不重视农耕的。在春耕开始之前，帝王率众举行祭祀与农耕结合的典礼，寓意祈求丰年并示范农耕，以强调农业的重要性。这就是《礼记•祭义第二十四》所载的：“君子合诸天道，春禘秋尝。”藉田典礼的祭祀仪式一直延续至中国封建社会末期。

在周代，籍田典礼纳入国家祭祀体系。每年的春天，周天子到国都的郊外或周天子的庄园里，去举行一次始耕典礼。举行这种典礼时，周王率众诸侯、公卿大夫以及管理家事的大小官吏到现场，由乐工诵读典礼之辞。礼毕，周王也会到田间挥耜翻土，做做样子，并督促农夫：赶紧准备农具，到公田去耕种，莫误农时。《周颂•嘻嘻》所记叙的就是此事。就籍田典礼的形式而言，它是公祭诗，就其目的性而言，它是祈祭诗。

将原诗翻译成白话文，其意是：

啊！伟大英明的成王，

召集诸侯、公卿大夫

来到祭祀场。

农夫们紧紧跟随，

翻地播种草地香！

成王的话语重心长：

快快启用你们家里的农具，

万众齐心努力，

耕耘这千亩万亩土地，

莫让良田抛荒。

40首《颂》诗中，类似《周颂·昊天有成》、《周颂·嘻嘻》这样的颂诗还有多首。这样的颂诗，除了周王本人或者朝庭公卿大夫、或宫庭乐工所为外，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切切是写不出来的，也没有机会去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