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染浴场

春光无限

　　清晨的霞光，东边的天际正上演着盛大的调色盘——起初是浅灰的云絮被悄悄染上橘黄，像画家刚蘸了颜料的笔，试探着在宣纸上点染。转瞬之间，那颜色便泼泼洒洒地漫开，绯红、胭脂红、石榴红，一层层堆叠着，连最深的云层都被浸成了透亮的琥珀色，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燃烧。

　　海是被霞光唤醒的。起初它还沉在墨蓝的梦里，浪涛轻缓地拍打着沙滩，留下带泡沫的吻痕。待朝霞漫过海面，海水便成了最灵动的画布，金红的光随波流动，时而聚成一片燃烧的火焰，时而碎作满海跳跃的火星。远处的灯塔在光晕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塔顶的灯还亮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晨星，与漫天霞光遥遥相望。

　　沙滩上已有了早行人的脚印。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正弯腰拾捡贝壳，他的影子被斜斜的阳光拉得很长，指尖捏着的贝壳在光里泛着珍珠色。几个孩子光着脚跑过，裤脚卷到膝盖，笑声惊飞了礁石上栖息的白鹭，鸟翅掠过水面时，带起一串金红的涟漪。岸边的遮阳伞还收着，像一排排安静的彩色蘑菇，只有木栈道的栏杆上，凝结的露珠正顺着木纹滚落，滴在沙滩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当太阳的金边终于咬上海平线，霞光达到了最浓烈的时刻。整个浴场都浸在一片滚烫的红里，沙滩是暖的，海风是暖的，连空气里飘着的咸腥味都带着暖意。海浪卷着金红的光涌上岸，又退去，留下细碎的贝壳和海螺，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谁把昨夜的星光撒在了这里。

　　这时，更衣室的门陆续开了，有人扛着泳圈走向水边，有人铺开毛巾躺在沙滩上。朝霞渐渐淡成柔和的粉，天一点点亮透，露出清透的蓝。海水浴场彻底醒了，浪涛声里混进了笑语，海鸥的翅膀掠过更高的天空，而那些关于朝霞的绚烂，已悄悄藏进了赶海人的桶里，藏进了贝壳的纹路里，藏进了每个早起者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