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湖荷谱

华光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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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晨雾还没散尽时，沙湖的荷花便醒了。淡青的湖面上，像铺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赤橙黄绿青蓝紫，全藏在层层叠叠的花叶里。

最惹眼的是那几株"朱砂判"，花瓣红得发紫，像被晚霞染透了，边缘却镶着圈雪白，像是胭脂抹重了，又慌忙用素帕擦了擦。花盘沉甸甸地低着头，藏在阔大的碧叶下，倒像个红脸膛的老汉蹲在田埂上抽烟，藏不住的喜气从瓣缝里往外冒。旁边挨着"绿萼"，白瓣绿蒂，素得像块冰，阳光透过花瓣时，能看见里面淡绿的筋脉，像是冻住的溪流，连花蕊都是嫩绿色的，怯生生躲在中央，倒比荷叶更显清凉。

"粉西施"总爱扎堆儿，粉白花瓣透着点桃色，像是刚被晨露洗过的胭脂，晕染得恰到好处。有的开得正酣，花瓣舒展如裙裾，露出嫩黄的莲蓬，像姑娘提着裙摆站在水边；有的半开半合，花瓣卷着边，像是怕晒，用袖子遮着半张脸；还有的是青绿色的小骨朵，笔尖般戳在水里，顶上泛着点粉红，像被谁偷偷点了朱砂痣。

离岸稍远的地方，立着几株"白君子"。花瓣白得发青，像是用月光搓成的，花瓣尖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浅碧，倒比岸边的芦苇更显素净。有朵开得早的，花瓣微微下垂，像是低头沉思的学者；另一朵却仰着脸，把花蕊凑向初升的太阳，像是在贪婪地吮吸金光。风过时，白花瓣与绿荷叶相撞，倒像是玉石相击，连声音都透着清凉。

最稀罕的是那株"墨荷"，藏在湖心的石矶旁。花瓣是深紫近黑的，边缘却泛着丝暗红，像是被陈年的墨汁浸过，又不小心溅了点朱砂。它的花苞总是半含着，像支没蘸饱墨的笔，倒比全开的花朵更有滋味。旁边的"金边玉"却张扬得很，白花瓣镶着圈金黄，像是用金箔裹了边，连荷叶的边缘都泛着浅黄，远远望去，像堆落在水上的碎金。

晨露顺着不同颜色的花瓣滑落，滴在水里，把各色影子搅在一处。粉的、白的、红的、紫的，全开的、半绽的、含苞的，高擎的、低垂的、侧倚的，在晨光里各自舒展，倒像是把整个夏天的色彩与姿态，都攒在了这一池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