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水泱泱（长篇小说）36

陈殷山

作者/陈殷山 淄水泱泱 第九章（三） 这一天，许久没去西边园子的于清萍听到那边传来孩子们乱哄哄的吵闹声，她抬头往西看去，只见园子里那棵高大的香椿树上有一个孩子正在摇晃、弯折树枝，仔细一瞧像是小超，于是便从前院来到了西花园，园子里的其它孩子看到于清萍来了，吓得一哄而散转眼都不见了人影，小超站在高高的树叉上愣愣地看着于清萍不敢下来。于清萍先是看到树下断枝凌乱、树叶覆地，再环顾四周，只见墙头、甬道砖石破碎，园子里一片狼藉，花圃草木被践踏的不成样子，见此于清萍不由怒火中烧，但她担心小超受到惊吓再出什么意外，于是压住火气轻声细语地哄骗着他下来，小超慢吞吞地抱住树干滑落下来，于清萍让其站立在树荫下呵斥着他，小超战战兢兢地听着大娘的训话。 “谁让你爬树的，咹？还爬的这么高，你不要命啦，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吗？万一掉下来可咋办？你看把这树祸害的，来年春上咱们还能吃上香椿芽吗？” 小超低着头不服地撅着小嘴不吭声。 于清萍看到小超默不作声和那股倔强表情，再看看四周的脏乱景象更加气恼，厉声说道：“你看看这园子让你们作成啥样了？真不像话，你爹娘平常是怎么调教你的？去，叫你娘来看看！” 小超平常是很惧怕大娘的，见了大娘就远远地躲开，从长辈们的口中也懵懵懂懂的知道大娘在家里的尊严和地位，但自从那天大爷和他说了那些话后似乎给他增加了胆量，此时突然感觉不那么害怕大娘了，现在一听大娘让自己去叫娘来，一急眼没头没脑地冲着于清萍嚷道：“俺爬树玩玩咋了？” 于清萍一听这孩子不但不认错竟然还敢顶撞自己，甚至连个大娘都不叫，于是上前想拉住小超的手去找妯娌赵飞蝶：“少调失教的，走！找你娘去。” 小超慌忙抽回手来后退几步躲开于清萍，突然说道：“你找俺娘干啥？这园子以后就是俺的，俺愿意咋玩就咋玩。” 于清萍一听有些疑惑，追问道：“你说啥？再说一遍。” 小超把脖颈一挺：“说就说，这园子以后就是俺的，等俺长大了东边的这片宅子也是俺的。”小超用手指着东侧宅院大声地说道。 于清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从眼前这个小屁孩儿嘴里听到这么刺耳、闹心的话语，她一时懵了，心想他小小的年纪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听到大人们议论才会这样说的，连忙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小超刚想回答忽然记起大爷说谁也不能告诉的嘱咐，于是说：“你别管是谁说的，反正就是。” 小超的一番话瞬间把于清萍气的是胸闷气短，感到一阵目眩。东、西宅门里从老到少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不尊敬，她越想越生气便声色俱厉地骂道：“好你个小王八羔子，竟然敢跟大娘这样说话，还反了你啦。好，你不去是不，你等着。”说罢自己便直奔瑞义家而去，小超见状慌忙逃出花园奔宅门外大街跑去。 赵飞蝶见英子和小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忙问出了什么事，听俩个孩子说小超爬树被于清萍逮住了，于是便慌慌张张地来到前院，刚过了月亮门正碰上于清萍气呼呼地过来，赵飞蝶赶忙打招呼：“嫂子，啥事呀？看把你气的。” 于清萍看见赵飞蝶过来本想大发怒气，但理性让她瞬间压制住胸中的愤懑，迅尔恢复到平日里端庄冷静的仪态，她说道：“弟妹，你跟着来花园看看。”说完转身领着赵飞蝶到了花园。 “你看看，这园子让这帮孩子折腾成啥样了，还有规矩么？”于清萍抬着下巴示意着、语气平缓地说道。 赵飞蝶四处一瞧，眼前到处是断枝残叶、破砖碎瓦，原来干净整洁的园子已搞得脏乱不堪。她自知理亏的赶紧说道：“哎呀，这几个熊孩子真是皮煞了，你看鼓捣的都乱了套啦，看俺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于清萍冷冷地说道：“恁俩以后可要好好地调教孩子，别的先不说，最起码礼数要懂吧。” “大嫂你放心，俺们今后一定会严加管教。” “那就好，再不好好调教就晚了，就像前面那棵小树再不扶正就长歪啦。”于清萍手指着一颗歪脖树话里有话地劝道。 赵飞蝶连连称是：“就是就是！俺一会儿找下人来打扫拾掇，整理完后让大嫂来查验一下。” “那倒不必，等俺抽空过来看看就行。这些孩子眼下还小不太懂事，你也不用体罚他们，教训两句就行了。”于清萍说罢便转身欲回东边的宅院。 赵飞蝶答道：“是是，大嫂，听你的。”她目送于清萍走去，心里想好赖话都是你说，净赚好人情，小孩子那有不调皮的，这园子收拾收拾不就行了，还用憋着生那么大的气。不过看着眼前的乱像，的确也是自己孩子的不是，唉，小超这熊孩子真是不争气，竟让自己在嫂子面前这般难堪，真该好好收拾他一次，不然的话谁知道将来还会惹出什么祸端，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就去找下人了。 于清萍回来后反复琢磨小超说的话，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其中必有缘故，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难道是瑞义两口子已经在算计俺的家产？要不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由此引起于清萍的警觉，她想自己才三四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人开始惦记她的家产，这是过去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来的这么急迫，如果不是小超说的话还暴露不出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使她迅速萌生了空前的危机感和时间上的紧迫感，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不起老李家，既然生子无望就干脆让瑞仁收一偏房得了，生个一男半女的省得再让别人惦记着自家的家业，另外自己也到了应该收养一个孩子的时候，免得老了真的无依无靠。 于清萍首先开始考虑李瑞仁纳妾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于清萍内心是十分挣扎、痛苦和哀伤的，尽管憋屈和心情极为不舒畅，时常在醋意的泛滥下而难以下定决心，可寻思到谁让咱没本事再生孩子呢，我不能生难道就让瑞仁绝后吗？既然是命该如此、天意难违那就认命吧。想到这里，于清萍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决定观察、琢磨成熟后，抽个时机与李瑞仁商量纳妾和收养子的事宜。 于清萍的个性是一旦拿定主意便会不打折扣的实施，她开始认真考虑适当的人选，其实她心里早已认定的就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石榴，这闺女脑子机灵、心眼诚实，忠心于主人且对自己感情深厚非常敬重，这总比从外面寻一个不熟知的姑娘要好的多，再说石榴也快到成婚的年龄，先做个通房丫鬟，等有了身孕便纳为妾，这样顺理成章亦符合礼数。于清萍在平日的观察中注意到李瑞仁是喜欢石榴的，他那不安分的眼神总是在偷偷地打量石榴。石榴在李瑞仁面前也是羞羞答答，脸色经常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似其他女仆那般收放自如。聪慧的于清萍早就洞察出端倪，只是看穿不說穿而已，心想当下正好做个顺水推舟成全他们的好事，也了却、卸下背负在自己肩上的道义和重负，何乐而不为呢。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石榴照常忙里忙外地伺候着李瑞仁夫妇吃饭，李瑞仁依然是有意无意地瞟着石榴的举动，于清萍看在眼里心想这没良心的吃饭都左顾右盼地走神，心思是全放在石榴身上了。 石榴收拾完饭后的碗筷便去伙房洗涮。于清萍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李瑞仁问道：“当家的，想啥呐？” “没、没想啥。 ”李瑞仁局促地回答。 “没想啥发什么呆呀？”于清萍紧接着问道。 李瑞仁略一停顿，然后说：“唉，还是着急那手续的事。” “不会吧，是不是另有心事？”于清萍斜着眼看着李瑞仁步步紧逼着问。 李瑞仁苦笑一下说：“哪有，俺就是愁那护照的事。” “不说实话，你那点心思俺能看不出来？”于清萍撇着嘴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为啥你老盯着人家石榴？” 李瑞仁一听有些紧张，慌忙回道：“啥时候盯着啦？她在咱俩眼前转来转去地忙活，还能不看一眼，你不是也看她嘛。” “你那眼神和俺的可不一样，看你那直勾勾、色迷迷的样，魂都勾走啦。”于清萍故意板着脸拖着长音说道。 “看你说的，俺那么没出息？”李瑞仁故作镇定地应付着夫人。 “行了，别装啦，这些天来俺想开了，反正俺也生不出孩子了，不能断了你这大长子的香火，你呀也该再续一房了。”于清萍压住内心的苦涩慢慢地说道。 李瑞仁惊讶地看着夫人，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这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愿望，却没料到夫人会在当下出其不意地提了出来，李瑞仁着实吃惊不小，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稍思片刻后说道：“那哪行呀，俺心里可只有你，装不下别人。” 于清萍又撇了一下嘴说道：“别水仙不开花——装蒜啦，你心里想啥俺能不知道。石榴现在是长得越来越水灵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按照礼数先让她做个通房丫头，等生了孩子，你满四十岁再收她做偏房。” 李瑞仁抑制住内心的喜悦，装作漫不经心样子说道：“夫人可当真？这不太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石榴这闺女从小就跟着俺，听话、勤快、干净，干啥都麻麻利利，知老知少的又懂事，让俺看着舒心。咋了，你不满意？”于清萍故意地问道。 “哪里哪里，俺最信得过的就是夫人的眼光，你说了算。”李瑞仁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生怕夫人变卦。 于清萍见状讪笑道：“要不俺去找媒婆四处给你寻摸一个。” 李瑞仁笑答：“嘿嘿，咱家里这不是有现成的嘛，就不劳夫人啦。” “你呀口是心非，喜欢就是喜欢，拐弯抹角地装啥，你看石榴这名字起的多好，多子多福，她肯定不会少生了。”于清萍夸奖着石榴，口吻中露出些许的羡慕。 于清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瑞仁以后，似乎卸下精神上已渐渐背负不动的沉重包袱，早先痛苦、无奈、复杂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心境犹如风雨后的池塘再无大的波澜。 (待续 . 声明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