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记忆地图:海西生活实录~5

孟孟走天涯

<p class="ql-block">口述时光:两岸闽南方言歌曲的寻访与思索</p><p class="ql-block">二、口述访谈纪录:闽南方言歌曲的田野地图(2)</p> <p class="ql-block">◎李霖/厦门卫视《看戏》节目主持人</p><p class="ql-block">2009-08-04/15:30(厦门卫视)</p><p class="ql-block"> 1975年出生,厦门戏曲舞蹈学校主修高甲戏。出自戏曲世家,从小爱唱歌,对音乐有特别的感觉。十九岁时拿了零用钱去报名一项普通话歌唱比赛,记得唱的是毛阿敏的《绿叶对根的情意》,进入优秀奖。1993年参加年闽南语歌唱邀请赛,演唱林燕玲、叶宏民的《走味的咖啡》与《草鞋情》,获第二名;第五届比赛时又唱了陈国聪创作的《取得起放得下》,获得金奖。数度参与比赛的心得是:身为闽南人的歌手,闽南人不唱,谁来唱呢?因此,也极力在推动闽南语歌曲的创作与演唱。</p><p class="ql-block"> 提到两岸闽南语歌曲交流这件事,台湾在这方面的创作已发展到一个层次,从交流的过程中,最早是透过经贸发展,早些年时,为了抚慰到闽南地区投资、离乡背景在大陆创业的台商,就创作出一些立志的歌曲,例如:《爱拚才会赢》等,这些曲调让人琅琅上口,简单易懂,容易传唱,音乐赋予了空间,词意又刚好符合这个时代,在大陆的台商传唱家乡的歌,更易激起大家的共鸣。另一个管道是在厦门地区很早就可收听三台的节目,音乐无国界,当然那些闽南语歌曲很快就能流传开来。</p><p class="ql-block"> 歌曲反映社会背景,歌词符合时代性,时代产生歌曲,歌曲影响生活与人生,随着两岸的社会发展与交流,可感觉到:爱情对唱的闽南语歌曲愈来愈多,但立志性的歌曲相对地比过去少了,这可能是时代发展有关。</p> <p class="ql-block">(当年吉马唱片发行的叶启田新歌专辑《爱拼才会赢》,但该曲并非唱片的主打歌。)</p> <p class="ql-block">(厦门欢唱帝豪店KTV歌曲库)</p> <p class="ql-block">(李霖,图片取自社交媒体平台)</p> <p class="ql-block">◎彭一万/厦门市前文化局长</p><p class="ql-block">2009-08-04/17:00(厦门彭宅)</p><p class="ql-block">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厦门有不少闽南语歌仔册流传到台湾,30年代台湾兴起流行歌曲的创作,从第一首流行歌曲《桃花泣血记》开始到80年代的台语歌曲,让我深深感受厦门的创作远不如台湾。台湾这方,与日据时代台湾人因为受到外来政权统治而欲表达心声有关,但在大陆就不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1938年日本人进攻厦门,开展了恐怖统治、日本化,大约六、七年时间,这段时间对闽南文化的摧残,除鼓浪屿一小部分基督徒外,有部分文人逃跑了,民间无心管,没人创作闽南语歌曲。1945年后又有三年的内战,解放后新中国成立,又推行普通话,厦门地区没人讲闽南语,所以至此约四十年间,厦门地区的闽南歌曲创作与演唱几乎是一片空白,相反地,台湾在这段期间却不断地发展。</p><p class="ql-block"> 解严前,台湾的闽南语歌曲如何流传至厦门,我估计是透过香港的管道或船员渔民,约五、六十年代,应当有不少行船人传唱一些闽南语船歌,例如一首《行船人》,歌词:“欢喜船入港,过眠又出航,悲伤来相送,我君行船人…。”当时大家琅琅上口,记得在1952-53年间我在读厦门一中时,同班同学陈文华(现为中国著名的考古学家)将其改成普通话“太阳闪金光……。”歌词主要表现渔民欢乐、丰收景象,当成是班级歌。</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都以为是某一种型态的“闽南渔歌”,后来到台湾找了一些数据,才知是四、五十年代的台湾港边小唱。后来,我们的音乐老师杨炳维(笔名“杨扬”)也把这首《行船人》改成闽南语歌词的《闽南渔歌》,去参加全国老年歌友比赛。总之,五、六十年代这些闽南语歌曲,不是通过香港的管道,就是经由船员、渔民传唱到厦门来,两岸没有正式交流的年代,这就是一种文化的交流,也是两岸互不相往来年代最早的交流。</p><p class="ql-block"> 后来还有一首《我爱我的台湾》:“我爱我的台湾啊,台湾家乡……。”这首闽南语歌曲原叫做《我爱我的妹妹》,大约是在1955-1956传进来,后来被改成了同为闽南语的《我爱我的台湾》,这首歌曲进来的管道和渔歌传来的大同小异。以前大家都以为这是台湾的民歌,但我数次去台湾,从南到北深入了解,才得知这是许石创作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在报纸上写文章讲这件事,就是要还原历史的真相。</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儿,必须提一下歌仔册,据说台湾的“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有两百多册歌仔册,也有一说是五百册。歌仔册最早是口头由厦门传去台湾的,大约是在明末清初就有了。到了十九世纪末,由于有了印刷业,厦门有几家书局开始大力将其印刷成册,歌仔册内容除了传统戏曲唱词,也有不少有关时事政治唱词的“时政歌”,把过去的时事用当代的唱法加进去歌仔中,你说这算不算是歌曲?像台湾第一首流行歌曲《桃花泣血记》也是当时电影的宣传歌,《望春风》才是一种情歌。歌仔影响较深的是那些歌曲,上次我曾提到《雪梅思君》、《苏武牧羊》之外,影响较多的就是这些“时政歌”。</p><p class="ql-block"> 为何会影响台湾?有两个原因,在1920年代厦门集美学村、厦门大学设立,当时台湾的教育程度不如大陆发达,有一批台湾的学生到厦门读高中、大学,可能在集美,也可能在厦大。厦门在1921年创办了通俗教育社,演文明戏、唱现代歌,这些学生把戏剧、歌仔的模式都带回台湾,约在1921-1924年间,这时间点也是台湾流行歌曲创作开始年代之前约七、八年左右。</p><p class="ql-block">后来,像《雪梅思君》、《苏武牧羊》这些歌仔被台湾流传着说是厦门调或国庆调,其实这些都是大陆其它地方的调,厦门是个移民社会,移民们就把移民的文化都带过来,苏武牧羊怎么可能在厦门?这些都是外地传来的,到了厦门好听就透过台湾在厦门的学生再传回台湾,一问说是:厦门那边爱唱的,所以台湾才说是厦门调。还有国庆调,以前有些歌是在国庆时候唱或南京时代传唱的歌,流传久了就变成是国庆调。文字要有考证,但民间这样传,大家说厦门调、国庆调就变成这样了。</p><p class="ql-block"> 歌仔怎样去影响流行歌曲?我听了一下台湾早期的流行歌曲,都很哀怨,也很像我去日本时在歌舞厅里听到的调子。厦门也有日本调,小时候正逢日本人统治厦门,我们也唱一些日本童谣,这也和台湾流行的日本调不谋而合。这当中除了传统歌仔外,也有人自己编,编了以后也许跟着传到台湾去,因此很难说,歌仔册里面有某些元素受到日本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歌仔册有正史见证,虽没有谱,较难以去分析,但歌仔与流行歌是分不开的,脉络说不定可从这姚赞福与曾仲影两人身上看出来;这两人都是歌仔的代表人物。台湾当局文化建设主管部门誉曾仲影为歌仔新调的开山祖,曾是厦门大学历史系毕,姚是鼓浪屿英华书院毕业;歌仔戏的影子在流行歌曲创作上,以这两人为甚。以前,歌仔影响流行歌曲,后来变成了歌仔受流行歌曲影响的现象,这受到电视、电影影响最大。歌仔调中又掺柔了日本小调。曾仲影的创作从六十年代开始,大量作品主要在七、八十年代左右,姚的流行歌大概十几首像《心酸酸》等,后来有几首在歌仔戏上传唱。可从姚赞福、曾仲影的作品中去找出那些影子。</p><p class="ql-block"> 厦门人与台湾人有同受日本统治的历史,共通点是都有仇日情绪,在厦门有部分是台湾浪人,部分是读书人,台湾的日本小调透过台湾浪人通过歌厅、舞厅,被带到厦门,例如:有大和俱乐部、乌猫跳舞场,很多是台湾人日本人开的,把具有日本色彩歌曲带来,在歌厅、舞厅演唱。大约在1938年抗战时期的事。日本在厦门实施皇民化七年半,企图把中华文化排挤掉,这是一种文化毒素。痛恨日本人,不仅是武力侵犯,也是文化的侵入。</p><p class="ql-block"> 西方音乐的基督教影响也很大,台湾、厦门亦然,基督教音乐里的闽南圣诗用罗马字、厦门白话传到台湾去,一八五几、六几年就有闽南圣诗。有一年去台东,看到很多基督教坟墓,看了坟上的年代整整比厦门迟了三十年。闽南圣诗对闽南歌曲的影响不可谓不小。</p><p class="ql-block"> 总之,通过移民、学生就学、通商的交流,闽南语歌曲会在海峡两岸间流传,这是可见的。</p><p class="ql-block"> 另外,再提一下赛事对闽南语歌曲的影响。2003年中国大陆曾经在厦门举办一场全球闽南语金曲评选,由中国音乐家协会、福建省音乐家协会主办。这次评选太重要,是第一次,我是评委之一,主任是蔡继锟,我们集中在金门对面的会展酒店四天评选,开始时透过报纸广泛推动,由大家来推荐,结果推荐到我们手上,来了几千首,另外也有些作者自己寄作品来,只好分组、先用淘汰式,凡是语句不通、旋律不顺的先予淘汰。一番淘汰后第二轮剩下三百首,让评委回去看;第三轮又还有近一百首,第四轮就用这一百首再去评选,最后剩下四五十首去选十首。结果多数是台湾的作品,尤其是郑进一的作品。</p><p class="ql-block"> 2006年厦门广电集团又办了一次群众所喜爱的闽南语歌曲,大量的短信、邮件传至主办单位,又接了一两千首作品,最后搞成一百首,再变成二十首,又是百分之百台湾的,看不行这样不好意思,又加进去十首大陆的作品,让大家投票,两万多票,没想到前十名又是台湾的作品,第一名是《车站》,但大家把原唱者当成江蕙。</p> <p class="ql-block">(曾被誉为歌仔新调开山祖的作曲家曾仲影,当年自厦门迁居到了台湾𡷊内。)</p> <p class="ql-block">(1959年台湾电影《空中小姐》 插曲《台湾小调》,由葛兰演唱。图片取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厦门传唱的《闽南渔歌》一说是《送出航》改编来的,图为歌谱。)</p> <p class="ql-block">◎蓝雪霏/福建师范大学教授</p><p class="ql-block">2009-10-18/10:00(福州蓝宅)</p><p class="ql-block"> 提及两岸民歌或民谣的交流,尤其是台湾民谣回流大陆的情形,证据都在音乐本身可找到,第一,这些主要透过歌仔戏传过来的,其中以歌仔调最多,台湾叫“七字调”,是在台湾重新整合后的一种创新,在闽南叫“四空仔”,如:《孟姜女》。其次,在两岸隔绝状态下,台湾的闽南语歌曲透过邓丽君的录音带传来,像《望春风》、《烧肉粽》、《天乌乌》等,甚至传唱后还有上海等地的歌手以普通话去演唱这些原本以闽南语演唱的歌曲。再来是两岸开始有交流的年代,则是通过卡拉OK、网络等现代科技流传至大陆。</p><p class="ql-block"> 80年代上半叶,在晋江、石狮一带沿海,可买到邓丽君、凤飞飞的卡带,还有经过整理的旧衣服,以高价卖出等种种商品。当时,在这一带有很多个体商店,家家户户都在卖,全国各地都知道,很多人从老远跑去买者有之。还有,三用机(录音机),在七、八零年代,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每个月工资约43元人民币,买一卷六十分钟的录音卡带约6-10元(人民币),一套二手西装60元,一般型的三用机2-300元,大型的要3-400元。</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后,台湾的闽南语歌曲会流传到大陆,与歌手传唱有关,我听过台湾的黄阿原在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演唱《一支小雨伞》,他也是第一位在屏幕上出现的台湾歌手。创作歌曲与民歌不同之处即在于大众社会中,通过媒体、电声传唱让其流行,称之为“现代都市民歌”亦无不可。而传统的民歌已有特质,是约定俗成,是农村社会里的歌曲,这与创作歌曲是不同的。(图右二为蓝雪霏老师)</p> <p class="ql-block">(2010闽南文化节)</p> <p class="ql-block">(台湾地区的歌手王建杰在第四届海峡两岸闽南语歌星选拔赛大陆赛区总决赛中演唱)</p> <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前后,这类卡带即已传入中国大陆。)</p> <p class="ql-block">(闽南方言流行歌曲唱片以“福建歌”为名在东南亚发行,并传唱至祖国大陆。)</p> <p class="ql-block">(李芊慧这张专辑收录了《桃花泣血记》等歌曲。)</p> <p class="ql-block">◎王维生/篔筜书院创院理事长</p><p class="ql-block">2009-10-30/16:30(厦门篔筜书院)</p><p class="ql-block"> 在70年代初期,当我还是十多岁,家住石井时,就常听到金门对岸的大喇叭传过来的广播,播放邓丽君的歌曲,以普通话歌曲为主,也有像《烧肉粽》、《天乌乌》等闽南语歌曲。此外,当年,在石井一带可购得三用机与一些台湾来的流行歌曲录音盒带,因此,在石井、泉州一带,要听到闽南语歌曲是很容易的事。有趣的是,为了要干扰人民收听金门传来的大喇叺,当地的政府也会在街头巷尾同时播放这边的音乐,不过多数的人民还是喜欢听邓丽君的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