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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峰

文俊峰传

（作者：罗永恒）

公元一九五八年农历四月初一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古豳旬邑县半川府文家村，一户文姓人家，虽非富贵，亦不贫寒。堂屋之中，忽闻婴儿啼哭，众人惊喜，呼曰："生了，生了，得一胖小子！"

春日和煦，一胖乎乎、粉嘟嘟之婴孩呱呱坠地，为家中带来无尽欢喜。祖父母喜曰："又得一男丁，我文家数代单传之宿命终了，人丁兴旺，好日子将至矣。"母井氏视襁褓中之儿，喜对夫曰："此子体健，虎头虎脑，哭声洪亮，手足有力，日后必成大器。"夫虽寡言，然满面喜色，显见对此子之疼爱与期望。妻曰："儿已生，汝为其取名乎？"夫踱步堂屋，思忖良久，忆及己出生时，祖父曾言，彼时有一化缘和尚至，祖母请其为儿取名，和尚曰："积善之家，后辈必出贤才，此子可名'积贤'。"夫遂决意，此子当名"君义"，望其长成，以"义""礼"为先。妻赞曰："汝读书识礼，听汝之命，名之'君义'可也。"

君义幼时，体健好动，喜攀爬，不畏高险。时值社会大变革，公社化、食堂化、大跃进，父母忙于生产队之劳，无暇顾家，故看管孩童成一大难事。君义性顽，不听兄管，常哭闹不休。母为防其跌伤，于炕内系绳缚之，然君义不服，哭闹更甚。母出工前，常缚君义于炕，嘱长子照看。及暮归，闻儿仍哭，母急入室，抱涕泪满面之君义，问长子："弟哭几时？"长子答："自母去后，哭至此时，一日矣。"由是，君义爱哭之名传于邻里，人皆戏称其为"嚎半响""哭一天"，母亦直呼其为"嚎神"。自此，君义又多一乳名------"嚎神"。

岁月流转，嚎神由幼童渐长为勤奋好学、善思善动之小学生。其后，二弟二妹相继成长。每日上学放学，君义斜挎书包，身后总随一群孩童，或为学伴，或为弟妹。孩童喜之、敬之，君义遂成"孩子王"。村中孩童皆颂其侠义之风，因其能带来欢乐与安全。弟妹随其后，君义常于土中刨食、树上摘果，为弟妹觅得美味。孩童中，君义之弟妹无人敢欺，因常有伙伴提醒："此乃君义之弟""彼乃君义之妹""勿欺之"。君义之名，遂冠以"守护神"之称。

君义聪颖灵巧，喜整洁，玩具自玩自收，鞋帽虽旧，常刷洗洁净，不容泥尘。父母为其穿衣，常嫌紧松不当，领扣不正，父母怒骂其为"难侍候之小祖宗"。然君义自制之玩具，常令大人赞许。其弹弓外观精美，射术精准；弓箭强劲，射程远；小火炉小巧玲珑，火力旺。冬日上学，学伴常助其拾柴拉风箱，轮流提火炉取暖，一路欢声笑语。君义又自制爆米花工具，家中众伴围炉分享美食，其乐融融。

君义渐长，身智俱增，不复顽皮，常助家务，照管弟妹。虽苦累委屈，从不哭泣，显男儿坚韧强悍之性。此皆因幼时父训："男儿流血不流泪""十二男子脱父子"。晨曦中，君义与弟妹抬水入厨；正阳下，挎猪草满身汗归；月光下，独学骑车，跌而复起，终成巷中骑车少年，邻人惊呼："君义会骑车矣！"母笑曰："吾不知其何时学成。"

君义小学毕，考入镇中。中学之君义，日渐成熟，面漾喜色，眉宇间透聪颖自信。彼时，彼不复思食玩，始思人生之向。家中堂屋悬一中堂字画，山水秀美，对联曰："高山不辞土石才见巍峨，大海广纳涓流方显壮阔。"君义每观此画，心潮难平，暗思：人若有远大理想、博大胸怀，方能如山川广纳万物，似大海汇聚百川。彼遂立志，当如高山大海，努力学习，充实己身，成有为之人。

君义思及己名，觉"嚎神"之名不妥，遂思改名。彼忆中堂画中山川之美，遂决意名"俊峰"，取"俊美山峰"之意。自此，君义向师友宣示新名"文俊峰"，其学业、人缘、名声皆大进，成太村中学之风云人物。

然时运不济，正当君义奋蹄扬鞭之际，开门办学、闹革命之潮席卷而来。学校中学工、学农、学军，独不学知识。表彰奖励皆归"造反英雄""劳动模范"，升学考试亦凭推荐，非凭成绩。君义于如此环境中读完初高中，学会种田、开拖拉机等农事。时代大潮中，君义亦响应毛主席"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之号召，决意扎根农村，成合格农民。彼筑堤修水利，割麦犁地，开拖拉机、磨面机，尤以砖瓦窑制砖坯为最苦。此段经历，磨砺其身心，使其力大无比，皮糙肉厚。

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正当君义疲惫茫然之际，忽闻"全国恢复高考"之讯。此讯如阴霾中透出阳光，君义顿觉机缘降临，遂发奋读书，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彼从基础学起，步步为营，终在一九七八年全国高考中榜上有名，考入西北农学院。此成就在当时农村引起轰动，人皆赞曰："好人有好报""文家村文风厚实，才人辈出""山沟飞出金凤凰"。

父持录取通知书归家，君义接通知书时，心跳加速，呼吸屏住。见"西北农学院"几字，泪水夺眶而出。彼忆农村生活之艰苦，知识海洋之苦渡，逆境中之挣扎，一时难抑情绪，忘却父训"男儿有泪不轻弹"，泣不成声。父亦眼眶湿润，共感此艰辛与喜悦交织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