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刚 <p class="ql-block"> 李大妈把最后一瓣腊梅插进青花瓷瓶时，楼下传来王二娘的大嗓门：“李素芬，三缺一得行不？张孃孃都在楼脚等起了！”</p><p class="ql-block"> 窗台上的腊梅正冒着清甜的香，李大妈对着镜子把羊角辫扎得更高些，鬓角别着的小红花随着动作颤巍巍的。“来了来了，催命样！”她抓起藤椅上的毛线外套往楼下跑，楼梯转角撞见拎着菜篮子的吴婆婆，“吴学英，你那菜篮子装的啥子？昨天约好去缙云山农家乐，你还买恁多菜？”</p><p class="ql-block"> “给孙孙留的胡萝卜，”吴婆婆掀开蓝布一角，露出沾着泥的新鲜菜，“说了不去接娃娃，他爹妈偏要加班。不管了，先耍了再说！”五个老太太凑到单元门口的枇杷树下，张孃孃已经把折叠麻将桌支棱起来，陈大姐正往搪瓷杯里倒老鹰茶。</p><p class="ql-block"> “重庆老太婆，潇洒又快活，”李大妈往竹椅上一坐，摸出藏在口袋里的五角硬币当筹码，“贵的玩不起，专耍农家乐。今天就在小区打，明天去缙云山那家，老板的石磨豆花嫩得能掐出水！”</p> <p class="ql-block"> 王二娘把麻将牌洗得哗啦啦响：“要得要得，机麻偶为之，手搓打五角。昨天输了三块五，今天非要赢回来！”</p><p class="ql-block"> 太阳爬到楼顶时，陈大姐的筹码已经堆成了小山头。李大妈把牌一推：“不和了不和了，输了紧到说，再打要耽误跳坝坝舞了！”张孃孃笑她耍赖，手指却在牌堆里扒拉着不肯动：“输家不开口，赢家走不脱哦。”</p><p class="ql-block"> “走走走，”吴婆婆把硬币叮叮当当地装进铁盒子，“车上猛扯皮，下车又在约。先去吃碗小面，晚上文化宫的音响比昨天好！”</p><p class="ql-block"> 五个人挤上二路公交车，嘟、嘟、嘟老年乘车卡通过认证。“重庆老太婆，尽都很节约，出租车不坐，公交刷卡划得着。”她们得意地晃晃胸前卡牌，边走边说到还有几百次，够得用。后排座位上，王二娘正跟陈大姐比划新学的舞步，张孃孃凑过去说：“我女儿给我买了件红旗袍，明天穿起跳，保证比广场舞队的刘幺妹俏！”</p><p class="ql-block"> 文化广场的坝子上已经聚了不少人。李大妈把羊角辫重新扎得翘起来，对着路灯照了又照：“重庆大妈跩，重庆大妈俏。扭到青春不松手，羊角辫辫朝天翘。”王二娘穿着新买的花衬衫，袖子卷得老高：“等下跳《最炫民族风》，我领舞！”</p> <p class="ql-block"> 音乐响起时，五个老太太立刻融入扭动的人群。李大妈的红绸帕子在晚风中飞，吴婆婆的碎花裙扫过地砖发出沙沙响。“广场舞里跳夕阳，牵起晚霞大声笑。”张孃孃边跳边跟旁边的人打招呼，陈大姐扯着嗓子唱流行歌，跑调跑到天边，自己倒笑得直不起腰：“扯起喉咙唱流行，嗓子还多好！”</p><p class="ql-block"> 散场时月亮已经挂在黄桷树梢。王二娘摸出手机翻照片：“上周去武隆天坑，陈大姐你那个姿势才笑人哦。”陈大姐抢过手机：“春秋好季节，邀约去远足。奉节黄花村的红叶才巴适，下个月再去！”李大妈突然一拍大腿：“遭了，忘了买特价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揣着布袋子在公交站集合，一路颠簸往缙云山去。农家乐的黄桷树底下，老板正往石磨里倒黄豆，乳白色的浆汁顺着磨盘往下淌。“李嬢嬢些来得早哦！”老板笑着往堂屋让，“豆花刚点好，窖水冰在井里的。”</p><p class="ql-block"> 李大妈往竹椅上一坐就喊：“先打两圈！等下吃豆花饭，说好的AA制，饭钱各给各。”王二娘已经摸出麻将牌：“要得，赢了的多掏一块当茶钱！”吴婆婆凑到灶台边看，见老板娘往海椒碟里搁蒜泥，赶紧摆手：“不要啥海鲜，时蔬清淡妥。海椒少放点，昨天跳坝坝舞把嗓子跳哑了。”</p> <p class="ql-block"> 晌午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八仙桌上摆开了豆花饭。白生生的豆花堆在粗瓷碗里，配着红油蘸水和炒青菜，张孃孃掏出塑料袋里的卤鸡爪：“难得杀馆子，屋头带点荤腥。”李大妈数着零钱往中间凑：“二十块一人，不多不少。”陈大姐把钱推回去两张：“我刚才赢了五块，今天我请大家喝窖水！”</p><p class="ql-block"> 饭桌上又说起下午的安排。“吃完饭去爬山，”吴婆婆擦着嘴说，“听说缙云寺后坡有野菊花，摘点回去泡茶。”王二娘啃着鸡爪含混不清：“要得，顺便去看看那棵千年银杏，上次来还没黄透。”</p><p class="ql-block"> 五个老太太说走就走，背着水壶往山间小径赶。路过竹林时，李大妈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在磁器口，见陈大姐的旗袍做好了？”张孃孃接话：“宝蓝色的，好看得很！下次约起去磁器口拍照，逛遍磁器口，瞧尽稀奇货。”</p><p class="ql-block"> 夕阳把五个影子拉得老长，吴婆婆突然哼起小调：“重庆大妈辣，不辣不热闹；重庆大妈跩，跩起才有笑。”陈大姐接了句：“重庆大妈是腊梅，”风从竹林里钻出来，把后半句吹得飘向远方，李大妈却听得真切——那半句分明是：“越冷越开花。”</p> <p class="ql-block"> 王二娘突然对大家说到: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金刀峡，到时早点起床，小区2号门集中哟。</p><p class="ql-block"> 次日，去金刀峡的路上就没消停过。李大妈嫌吴婆婆手机声音太大，“你那抖音神曲能不能关小点？吵得我脑壳痛！”吴婆婆偏不，“这是最新的重庆方言版《科目三》，年轻人都爱听，你懂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王二娘在中间当和事佬，举着自拍杆怼到她们脸前：“来，笑一个！拍个‘欢喜冤家’小视频，保证火！”</p><p class="ql-block"> 到了农家乐，分房间又起了争执。李大妈想跟张孃孃住，说她腌的萝卜香；王二娘非拉吴婆婆，要连夜修图发朋友圈。陈大姐插了句：“我随便，就是别跟我抢靠窗的位置，我要晒草药。”最后还是张孃孃拍板：“抓阄！谁也别争！”结果李大妈跟陈大姐分到了一起，半夜陈大姐起夜踢到了李大妈的旗袍架子，两人摸黑拌了几句嘴，天亮又搂着肩膀去看日出了。</p><p class="ql-block"> 吃豆花饭时更热闹。王二娘嫌蘸水太辣，“老板，再来碗不辣的！”李大妈立刻抢话：“重庆豆花饭哪有不辣的？你那是没福气！”说着夹了一大勺红油往她碗里拌。</p><p class="ql-block"> 王二娘“嘶哈”着吸气，偏要逞强：“谁说我吃不了？你看！”结果辣得直灌水，逗得满桌笑。陈大姐趁机推销：“我这薄荷水，解辣一流，一块钱一杯！”吴婆婆翻个白眼：“你这老太婆，啥都想赚钱！”嘴上说，手却把杯子递了过去。</p> <p class="ql-block"> 逛解放碑时，李大妈看中一条红丝巾，跟摊主砍价：“三十卖不卖？我上次买才二十五！”摊主不松口，王二娘凑过来帮腔：“她可是我们广场舞队的领唱，买你的丝巾给你打广告！”陈大姐在旁边扯李大妈的袖子：“别买了，我给你扯块红布，比这结实！”几人围着摊子七嘴八舌，最后摊主笑着投降：“算你们狠，三十拿走！”</p><p class="ql-block"> 坐公交回家，李大妈的坡跟鞋卡进了座椅缝里，拽了半天拽不出来。张孃孃伸手帮忙，结果指甲刮到了旗袍下摆，勾出个小线头。“哎哟，你这手咋这么毛躁！”李大妈心疼得直皱眉。张孃孃也不恼：“多大点事，我家有同色线，明天给你缝好。”吴婆婆在一旁拍视频，配文“重庆大妈的公交奇遇记”，王二娘凑过来看：“把我拍瘦点啊，不然我删你视频！”</p><p class="ql-block"> 车到小区门口，陈大姐突然喊：“糟了！我薄荷包落农家乐了！”李大妈立刻接话：“活该！谁让你总到处塞东西？”嘴上骂着，却掏出手机给农家乐老板打电话：“王老板，帮我姐妹收着那包草药，下周我们还来吃腊排骨！”挂了电话又转头瞪陈大姐：“下次再丢三落四，不带你玩了！”陈大姐嘿嘿笑：“不带我？谁给你们挖免费草药哦！”</p> <p class="ql-block"> 一群人吵吵嚷嚷进了小区，张孃孃突然想起：“对了，下周去朝天门，谁负责带酱油？豆花饭蘸水没酱油可不行！”李大妈立刻举手：“我家有特级生抽！”王二娘抢话：“我带醋！解腻！”吴婆婆掏出小本本记：“酱油、醋……陈大姐，你带啥？”陈大姐拍胸脯：“我带新挖的折耳根，凉拌着当下饭菜！”</p><p class="ql-block">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一天的奔跑似佛没一点 疲劳，然而那拌嘴声、笑声混在一起，比广场舞的音乐还热闹。她们边走边开玩笑，你一言我一句好开心。</p><p class="ql-block"> 小区门口分手时，更是唱起了重庆言子打油诗:重庆老太婆，潇洒又快活；贵的玩不起，专耍农家乐；机麻偶为之，手搓打五角；赢了不开腔，输了紧到说；输家不开口，赢家走不脱；车上猛扯皮，下车又在约。明天咋个耍？还去农家乐。</p><p class="ql-block"> 这吵吵闹闹的日子，就像她们爱吃的豆花饭，有咸有辣，有酸有甜，少了哪样都不香。</p> <p class="ql-block">图片Al生成</p><p class="ql-block">2025年8月4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