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甘肃《悬壁长城——长城第一墩》

温馨

悬壁长城位于嘉峪关市西北14公里处，北距嘉峪关关城8.4公里，是嘉峪关军事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立于悬壁长城之上，风裹着戈壁的粗粝扑面而来，指尖抚过斑驳的城砖，仿佛触到了六百年前的体温。这道嵌在黑山山脊的险障，不是平地起高楼的从容，而是依山就势的决绝——墙随山险，垛伴崖危，每一块砖都像被山风刻过，带着刀削斧劈的筋骨。脚下是深渊，抬头是苍天，长城在此卸下了平原上的雄浑壮阔，换上了与险峰共生的孤勇。

守军曾凭此御敌的箭窗，如今漏进细碎的阳光，照亮砖缝里倔强生长的骆驼草。它们和城砖一样沉默，却都在诉说：所谓屏障，从来不是隔绝天地的墙，而是人在绝境中，与山河并肩站成的姿态。风还在吼，像当年的号角，又像历史的回声。转身时回望，这道悬在峭壁上的龙脊，早已不是冰冷的工事，而是刻在大地肌理上的信念——以人力抗天险，以坚守护山河，纵然岁月剥蚀了棱角，那份与山同峙的骨气，从未褪色。

站在长城第一墩的残垣上，讨赖河的涛声从脚下奔涌而过，像一曲被时光拉长的古调。这黄土与青砖垒起的墩台，是明长城西端的起点，像一枚楔入戈壁的印章，在天地间盖下“雄关万里”的注脚。四望皆是苍茫。南边是祁连雪山的银锋刺破云层，北边是戈壁砾石在阳光下泛着灼人的光，而脚下的墩台，就稳稳扎在这山与漠的夹缝里。它曾有过箭楼高耸、戍卒守望的日子吧？那些在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该是怎样穿透风沙，把军情递向远方？如今箭窗空空，只漏进些猎猎风声，像在重复当年守卒的低语。

最动人心的，是它与河流的相守。讨赖河在这里拐出一道凌厉的弯，河水撞击崖壁的轰鸣，六百年未歇。墩台望着河水冲刷出的深谷，河水映着墩台被风雨啃出的裂痕，它们是彼此最古旧的见证者——见证过刀光剑影，也见证过炊烟袅袅；见证过旌旗猎猎，也见证过岁月无声。

抚摸着被风沙磨圆的砖角，忽然懂了：所谓“第一”，从来不是炫耀的头衔，而是一种开始的勇气。从这里起，长城的筋骨沿着山河蔓延，每一块砖都带着“起点”的倔强。如今它虽不复完整，却把那份“从这里出发，向远方守护”的信念，刻进了河床与岩层里，和讨赖河的涛声一起，永远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