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知青集体户简史

一杯咖啡两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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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知青的文章太多了，但多为个人的、生活片段回忆。而扎旗北京知青集体户简史却不同，是以集体户的视角来叙述那段历史，这也像是一份份社会调查报告。当然，这不是出自专业人员之手，不能要求过高。但由当事人执笔，而且各集体户几乎全体成员都参与其中，这样写“史”，太少见了。

　　“简史”覆盖全过程：自成立起至最后一名成员离开。“简史”简要概括全程中的重要之事，没有过多注重细节。视角更宽、更全面、更客观。

　　“简史”反映了这批北京知青当年的生活状况、思想变化，也折射了当年农村基层党组织、生产队的管理水平，农村集体经济、文教、卫生事业的状态。

　　 知青已成历史，但乡亲们还在那儿。“简史”不仅仅属于知青，也属于扎旗。如入地方志，哪怕是做为附件，也会有价值。

—— 张小群

（扎旗巨力河公社中心屯大队知青）



小牧场知青集体户简史

1968 年 8 月 26 日，列车满载北京知识青年离开首都驶向内蒙古自治区哲里木盟的首府通辽市。北京七中 1968 届高中毕业生包冀生、杜兆忠、梁金生，1966 届初中毕业生卢国贤、龚宁、高春菊、王晨光、李盛华、毕敏华、张先敏、苏剑 等 5 男 6 女共 11 人，来到扎鲁特旗巨力河公社小牧场插队落户，于 8 月 31 日抵达群山环绕的牧场，开始了插队生活。1969 年初，高春菊的哥哥、北京七中 1967 届高中毕业生高春生入户，小牧场北京知青集体户人数达到 12 人。

全旗唯一“农业跨纲要”的大队

　　小牧场位于巨力河公社北趟川，东临联合屯，西临双四台，西北临三合屯，所辖面积不大。南面一片草甸子，一条小河流过，栖息过鸿雁等水鸟。山南 20 里便是公社所在地巨力河。多为山坡地。满山杏树、山榆树、橡树和各种中草药。山上多有山鸡、沙鸡子、野兔活动，曾有狍子、狐狸、野猪出没。小牧场是公社直属单位，相当于生产大队。原是公社养猪场，1962 年濒于倒闭，公社派干部冯化山在此重新组建小牧场，从无到有从事农牧业生产。主要种植玉米、高粱、谷子、大豆、糜子、黍子、小麦和苜蓿草、线麻等农作物。知青来到时，小牧场只有 35 户人家，外加 ３ 个单身汉，人口 208 人。多是来自建平、朝阳、林东、开鲁的流民。其中蒙古族两户，其余都是汉族。北京知青小组是第 39 户。

高春菊，龚宁，梁金生和场长冯化山在一起

　　小牧场分农牧两队。有耕地 1800 亩，200 多匹马，500多只羊，70 多只牛，一群驴，一群猪，养殖种马、种牛、种驴、种猪、种羊若干，有一个粉条作坊，各种农业机械俱全。

随着人口增加，不断开垦土地，耕地增至 2500 亩。固定财产 50 万元。农民生活比较好，每年分红兑现，是个比较富庶的地方。牧场驾车的牛马都是配色的，什么颜色的辕马，就配三匹同样颜色的骡子拉套；什么颜色的辕牛，就配三头同样颜色的牛拉套。这在全旗是独一无二的。小牧场是全旗唯一“农业跨纲要”的农业大队。是全旗农业学大寨的先进旗帜。场长冯化山是旗委委员。

小牧场的经营模式：集体所有，集体核算，按劳分配。

集体总收入：农业收入 ＋ 牧业收入 ＋ 副业收入 ＋ 其他收入。

集体总支出：农业支出 ＋ 牧业支出 ＋ 副业支出 ＋ 其他支出。

集体分红款：集体总收入－集体总支出－管理费－集体各项提留。

工分值：集体分红款 ÷ 集体总工分。

个人年收入：工分值 × 个人工分。

个人分红现金：个人年收入 － 个人年中各项支出（当年兑现）。

社员的口粮：基本口粮（ 480斤 ）＋ 工分粮。由集体加工成细粮，基本是小米、面粉。特殊细粮要由社员自己到碾道、磨坊加工。知青的口粮储备在牧场集体库房，可以随时取用。

每到换季，场子集体会给社员现金预支款，特困户发放多些。

北京知青和社员享受同等劳动、同等福利待遇。场子集体负责集体户的抹房、照明和冬季取暖。

1969 年底分红，知青们都得到了分红款。场长冯化山像嘱咐孩子似地对北京知青说：“这分红钱，是你们第一次凭自己劳动得来的，你们今年回家或不回家，都要或多或少地交家里一些，一来说明咱牧场能让你们自己养活自己了，二来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知青这样做了，家里很满意。

与冯化山场长的合影

知青和社员融为一体

北京知青来到牧场，社员彩旗飘飘、敲锣打鼓地热烈欢迎。牧场为知青到来杀猪宰羊、烙大饼，充满欢乐和喜庆气氛。

　　场子把青年安排在场部大院，六名女生宿舍在最东头，对面炕，外屋是厨房。场子安排社员张志广给知青做饭。五名男生住在场部大屋（会议室）里屋，也是对面炕。大屋住有老场长（家在联合屯）、社员田更瑞、林常国、郭凤鸣、学生姜传龙。

每天晚上，社员们聚在大屋（也就是场部，是社员集体活动的场所）开会、评议工分。社员自报一天的活计和干活好坏及工分数，大伙评议，齐呼“没意见，十分工啊！”记工员便在社员个人记工本上记上工种和分数，作为社员劳动所得工分的凭证。气氛热烈有序。散会后，不愿离去的继续坐在炕上抽烟、唠嗑，直到夜深。知青有时也参与其中，听到许多在北京闻所未闻的农村荤俗趣闻轶事，和生活上的家长里短。

1969 年，牧场为北京知青在场部西面盖了六间新房，并在房东边留有三间房的基地。高春生来后，集体户共六个男生六个女生，场长风趣地说：“正好六对，三间对面屋，正好安置六个家。”他希望知青都能留下来。和社员的家一样，集体户也是泥墙，泥顶，蓝色门窗。屋内南面火炕，外屋东西两个灶台。屋前有近一亩地的菜园。知青住进新房，正式形成“集体户”。每天晚上都有许多青年社员来集体户作客。在政治、文艺、文化、学习和生产劳动中，互相帮助，知青和社员建立了深厚友情。

在牧场集体户籍管理上，北京知青每人一个户头，和社员一家一户等同，个人收入支出、个人结算一目了然。集体户公用项目支出，也分摊到知青每个人。个人劳动工具个人保管。口粮由场子库房代为保管，集体户可随时取用。集体户的日子像社员家一样过，喂猪、养鸡、种菜园、做酱、积酸菜、腌咸菜。

下乡一年后，国家终止了对知青的口粮供应，集体也不再派工为知青做饭，由知青集体户出一人轮换做饭。知青大师傅做饭都认真负责。逢闹天不出工，大家齐动手改善伙食，蒸黏糕，蒸散状，包饺子，其乐融融。集体户同学尽管来自不同的家庭，但是年龄差不多，个人经历相近，思想单纯，正派，相互多有帮助。上下营子北京知青多有来访者，集体户都是用最好的嚼口款待同学。

集体户解体后，梁金生苏剑夫妇的家便成了北京知青新的联络地。1976 年，香山知青谢友昆因躲避“天安门事件”的追查，在小牧场生活了一二个月，参加集体劳动。梁金生家的细粮、肉类吃尽后，开始杀公鸡，母鸡，直到最后将两只家兔也宰了，用以款待同学。

小牧场的知青是好样的

　　牧场北京知青在和贫下中农的结合中，渡过了生活关、劳动关，成为农村建设的重要力量。

　　在“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号召鼓舞下，知青们积极投入“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老场长冯化山除在知青生活上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外，在生产劳动中，也要求知青同社员一样，同工同酬，干活计分，按劳分配。每天早上和社员一样打点集合，听从队长分配活计，春种、夏锄、秋收、冬藏。

1968 年，知青参加了全部集体秋收，割谷子、苞米、苜蓿草；装车运庄稼；捎谷子、扒苞米；轧草、碾米、下场。

1968 年年底分红后，知青陆续回家。包冀生留守牧场参加“挖肃内人党”运动。

1969 年春节过后，知青们陆续回到牧场，改选梁金生为户长，取代了下乡前学校指定的“小组负责人”。集体户没有制定发展规划，只是要求知青积极投入牧场农业学大寨的各项生产中，尽自己的力量，发挥知青应有的作用。1969 年底，曾有人提议分伙，因响应者寡，1970 年春知青陆续回村后，大家还在原集体户吃饭，分伙之事再也没人提起。

1968 ～ 1971 年是知青直接参加农业生产最多的四年。打大井、刨茬子、起圈、倒粪、送肥、挖水渠、栽种防风林，都有知青和社员共同劳动的身影。女生点葫芦头、踩格子；男生扶犁、捋肥；坐水点种；铲地、薅草（间苗）、耘地、浇地。

上下同心齐努力，小牧场所有的耕地都成了水浇地。亩产 400 斤，1970 年一举跨过《纲要》，成为全旗“农业学大寨”的旗帜。牧场的北京知青集体户也因做出了贡献，被评为“知青先进集体户”，出席了“吉林省第九次毛泽东思想讲用会”。同时出席大会的还有巨力河公社三合屯集体户的郭昌解、香山公社广新堡集体户的戴薇、工农公社中存堡天津知青集体户的陈小放及通辽两名蒙古族女知青沙仁高娃和哈申格尔勒。

1974 年梁金生在全旗劳模会上发言

由当地女青年和北京女知青组成的小牧场“铁姑娘队”全旗著名。她们办夜校，学文化，学文艺，教学相长，战天斗地，是一只活跃在农业生产第一线的骨干力量。北京女知青高春菊、苏剑、毕敏华、张先敏表现十分突出。

苏剑、毕敏华、张先敏和小牧场铁姑娘队的合影

男生杜兆忠个大力不亏，抹三间房的泥，他一人一气甩上房顶；扎口的一麻袋苞米，他一耸肩就抛上了有栏杆解放车，惊倒了一片社员。由于高度近视，薅地是杜兆忠的最大苦衷，队里就安排他干其他活计。1971 年招工，由场长和集体户推荐，他和冯汉杰一起被黄花山电厂招走。

　　1971 年全国招收工农兵大学生，场长和集体户推荐朴实文雅的李盛华入读吉林师范大学。

高春生多才多艺，性情开朗。劳动之余，夜色之下，他常和同学们在村前小河边草甸子上吹拉弹唱，愉悦心情。1971年，他由场长和集体户推荐，到扎旗一期师训班学习，毕业后任教巨力河中学。

苏剑心地善良，心直口快，在劳动中和社员结下了深厚友谊。1971 年，由场长和集体户推荐，到扎旗二期师训班学习，毕业后先后任教于华杰鸽子山、巨力河小牧场学校。

龚宁活泼幽默，对分配给他的工作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冬季是母羊生产的季节，那年龚宁放羊，由于生产的羊羔多，忙到夜深未归。场长几次上山，才把背着羊羔袋的他接回场子，场长很是感动。年底，社员家要蒸黏糕、做豆腐，碾道、磨坊通宵达旦地忙，推磨、拉碾子的驴都要龚宁安排更换，他总是安排得井井有条，社员无不夸赞。1972年，龚宁转调湖北潜江石油部干校。

卢国贤吃苦耐劳、心灵手巧。各种农活儿一学就会。社员盖房、抹房多请他帮忙，他有求必应，从不拒绝。社员们很是喜爱。他在知青中出“站勤”最多，修路、修水库担当计量员。1975 年考入通辽农牧农机学校，离开小牧场。

高春菊抽调鲁北，1975 年招工旗糖业烟酒公司。

卢国贤、高春菊、毕敏华、张先敏是从事农业生产最长的知青，艰苦的劳动磨练了他们坚强的意志品德，深受社员们欢迎。

苏剑、梁金生

1974 年底，梁金生与回牧场任教的苏剑结婚。在那个年代，梁金生因家庭有“海外关系”，招工、招生、基干民兵都不选用他，入党也得不到批准。但是场长冯化山相信他、任用他，1970 年任用他担任牧场学校民办教师、学校负责人以及牧场会计等职务。1979 年冯化山场长专门到鲁北为梁金生疏通各方面关系，使得梁金生夫妇携子得以回京。梁金生夫妇回京后数次回牧场省亲，看望乡亲，凭吊老场长。在“开往扎鲁特旗草原的 826 专列”博客上，梁金生留下了《永远的思念—一封未能发出的信》，表达了对老场长的深深怀念。

小牧场集体户人员去向

1973 年秋，原插队胜利屯（老道沟）的六名北京知青（三男三女）并户，融入牧场北京知青集体户，三名男生是 1966 届高中生顾大成、刘思源，1967 届初中生武平；三名女生是 1966 届初中生刘金枝，1967 届初中生王小玲，1968 届初中生果燕。同年，通辽女知青娄丽华（牧场会计张才外甥女）、鲁北知青李×（巨力河粮站会计李贵之侄子）入户牧场北京知青集体户。1974～1975年，先后几批鲁北知青下乡小牧场，场子在村东头为他们新建了集体户。

　　梁金生和苏剑 1974 年底结婚，留住原集体户。未走的北京知青和鲁北知青并户，原北京知青集体户瓦解。北京知青集体户先后留存过 20 位知青。

离开牧场的北京知青情况如下：
李盛华 1971 年去吉林师大上学（工农兵大学生）。
高春生 1971 年去师训班（一期），毕业后任教巨力河中学。
杜兆忠 1971 年招工去黄花山电厂。
苏 剑 1971 年师训班（二期），毕业后任教于华杰鸽子山、巨力河牧场。
包冀生 1969 年抽调宣传队，1972 年被招工去长春木材厂。
王晨光 1972 年 转插河北。
龚 宁 1972 年 转潜江石油部干校。
毕敏华 1974 年 特殊照顾回京。
张先敏 1974 年转插河北。

卢国贤 1975 年去通辽农牧农机学校上学。
高春菊 1975 年招工到旗糖业烟酒公司。
梁金生 1979年回京，插队 11 年。

　　牧场男生。左起：梁金生、高春生、杜兆忠、卢国贤、龚宁

撰写人：梁金生

2018 年 4 月

文中老照片全部为小牧场知青的珍藏

本文选自

内蒙古扎鲁特旗北京知青集体创作的

《 集体户简史 》卷三

原巨力河公社知青集体户简史

图文编辑 / 一杯咖啡两块糖

2025 . 08 . 04 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