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知青岁月（四）

平凡人生

美篇名：平凡人生美篇号：294635792 在历史的长河中，知青岁月是一段独特而深刻的记忆。对我而言，那段日子宛如一首激昂与苦涩交织的乐章，至今仍在心中奏响…… ——题记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这场轰轰烈烈运动，到一九七七年我们这一届高中生下乡时，已经走过了整整八年，进入了运动后期。 我所在的奎文村下乡的历届知青，经过几年的劳动锻炼，在享受优先招工、参军、推荐上大学、病退等政策条件下，走了一茬又一茬，到我们这一批到来时，前几年下乡的知青基本都返城了。 是时，全大队现有知青也就不到二十人，分散在三个小队，我所在生产队只有三男两女五名知青。 知青，这个名词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一九六九年至七九年城镇青年在政策的驱动下，到农村，到边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希望的田野上开始农民生涯，靠劳动求生存，靠挣工分养活自己的一个特殊群体。 在那个物资匮乏和集体制的年代，工分制就像一根无形的指挥棒，激励着大家努力劳动。谁都明白，只有付出汗水，才能换来生活的希望。虽然工分的价值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原因受到影响，但在农民心里，它不仅仅是一个数字，更是一种对公平的信任，对未来的期待。 坊间说，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这工分，对我们知青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当时，一个最壮的男劳力出一个工记十分，麻利能干的妇女队长八分，我们这些知青刚参加生产队劳动，队上就立马给我们记８分，和妇女队长一样多。说实话，我们这些知青干活的熟练度和付出劳动完全不值八分，这是淳朴善良的乡亲们对我们的照顾。并且队长一般都安排我们干些较轻的农活，什么采摘棉花呀，给红薯翻秧呀，在里场园帮助晾晒粮食呀，下地摘豆呀…… 尽管这些农活很轻，可对我们这几个十六七岁刚下学的小青年来说也是不小的考验。就拿我来说，十七岁的我，身高一米七五，体重才一百零二斤，身高和体重比例完全失调，妥妥一个“豆芽菜”体形，对农活相当生疏，且手脚又不敏捷，体力似乎也跟不上这轻松的劳动。 　　农历八月，是庄稼人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不冷不热，天高云淡，秋风送爽。 队长安排我们到场园里搓玉米。我们几个知青和部分女社员，还有一些上岁数的老人，围坐在场园里一堆收获的玉米棒前，双腿间斜放一块被磨得光滑的瓦楞状铁皮搓板，铁皮上早已烙下岁月擦磨的清晰印记。手指捏紧一根干玉米棒，在搓板上来回摩擦。玉米粒如急雨般飞溅，簌簌坠入下面的簸箕里，响声清脆密集，仿佛每一粒都敲击着季节丰盈的脉搏。 虽然，这活儿挺轻松的，但长时间重复搓玉米的动作，难免有心烦的时候。可庄稼人劳作中，从不缺乏解闷和找乐子的方法。 人说，陕西人爱唱信天游，广西人爱男女对山歌，河南自然是豫剧了，谁都会哼唱几句，这也许是一种地域文化吧。 队里的一位大嫂，曾是大队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朝阳沟》银环的唱段她唱得特别的棒。村里人说她是咱庄稼人的豫剧艺术家——魏云。 大家起哄让她怼一段（豫西方言，意为“唱一段”）。她倒也大大方方，“中，那咱就给大家怼一段银环《下山》一折。”说完她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就声情并茂地开腔了： 走一道岭来翻一道沟 山水依旧气爽风柔…… 这是我下乡时走过的路 在这里学锄地我把师投 那是咱挑水栽上的红薯 这是我亲手锄过的早秋 那是你嫁接的苹果梨树 一转眼你变得枝肥叶稠…… 刚下乡庄稼苗才出土不久 到秋后大囤尖来小囤流…… 这歌声如同一溪山涧涓涓的细流流入众人心田，随即为之卷起了一片欢腾的声浪！ 是呀，这是农人的精神食粮，庄稼人的娱乐方式。在这歌声中干活，心情无限的美妙，不知不觉都加快了搓玉米的速度，提高了效率。 或许，我是一个感性较丰富的人，这一折《下山》，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那唱腔、那投入、那深情、那忧郁，完全把我带入到了剧情的意境之中。想着自己当前的处境，陷入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思绪之中，似乎现今的我就是男版的王银环。 一段唱腔能如此打动人，让我不得不道一句：“高手在民间呀……” 　　这一天搓玉米，我的手指尖被磨得通红发烫，手掌子戳得很疼，可这还是农活里最轻的活。看来想品尝玉米的芳香，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从育种、播种到锄草、上肥、浇水、掰玉米棒子，再运到场园，搓下米粒子，磨成面粉和碎颗粒，每一步都要付出辛勤的劳动。 仔细想想，农民呀，是天底下最淳朴，最辛苦的一个群体。他们要求得很少，付出辛勤的劳动却很多。假如，没有他们风吹日晒的付出，我们会有吃和穿吗？ 为此，我理解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深刻含义。 出工下地，要说我最不愿干的活儿，那就是摘绿豆了。虽说这个活儿也不是很重，双手不停地把绿豆秧上已经变黑成熟了的豆角摘下来，放进竹筐里就行。可绿豆径高只有二十至五十厘米，是典型的低矮农作物，干摘绿豆这个活儿的弯腰动作特别令人难受。当然，你也可以不弯腰，蹲在地上摘，但那样摘的速度就太慢，半天摘下的绿豆就很少。农谚说得好，庄稼熟一晌。争分夺秒抢收是颗粒归仓的关键。绿豆一旦熟了，你晚摘半天，就会有不少豆角因成熟过度而裂开，使豆粒掉进土里。这就要求你最好是弯腰摘，提高采摘效率，可弯一个小时腰还能勉强忍受，要是一连弯几个小时，那简直是太痛苦了。摘一下午绿豆下来，腰弯得都不会直起来了。 和我一起下乡来的王x光，性格鲁莽，照坊间的话说有点“二杆子”劲。他索性坐到田埂上嚷嚷着：“这撅着屁股瞪眼摘绿豆跟绣花似的，真不是人干的活，累得腰酸背痛，我不干了……” 这时，比我们早一年下乡的同队女知青史蓉珍，解嘲地说：“哎呀，王小弟呀，你别喊累了，不是有一位诗人说：我们用锄头在大地上写下了无数的诗行吗？你也套一句，我们摘绿豆撅屁股在希望的田野里写下了青春的诗行。把辛苦劳作转化为诗情画意，那多有意思！” 她的幽默把我和王x光都逗笑了。 由于摘绿豆是按摘的数量多少计算工分，我们几个知青耐着性子，笨拙地学着怎样快速摘绿豆的技巧。再叠加上年龄的差异，不怎么和同出工的社员们说话，默默地干活。反倒是那些年纪稍大的妇女们，一踏进田园就生出了兴致，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们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一会儿又互相打闹，我们真是搞不懂她们怎么这么乐呵，有这么多话聊。也许这些田野里的喧闹，就是庄稼人一种精神的寄托，乡村田园生活的乐趣吧。 　　更让我们目瞪口呆的是：歇息的时候，有个刚娶媳妇不久的庞姓小伙子被一位大嫂逗乐了，他忘记了乡村妇女聚到一起是非常不好惹的一个群体，不知怎地就说了几句玩笑话。结果，那些妇女们一拥而上，把他摁倒地上，用绿豆秧把两裤腿扎住，纷纷抓沙土往他裤裆里装。小伙子只好不停求饶，说了好多好话，妇女们这才放过他。 唉，开这样的玩笑倒也好，虽然不雅观，甚至粗鲁，却能给大家带来一时的快乐，在欢声笑语中冲淡了因劳作而带来的疲惫。 西边山后面最后一缕太阳的光芒消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终于听到妇女队长一声嘶喊：“收——工——咧！”顿觉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为了缓解因摘绿豆反复弯腰导致的腰疼，我和王x光土法上马，就地取材，在田边仰躺下来，把腰部放在田埂上，把臀部和头放在田埂下。在风声，流水声，小鸟的啁啾声中，使下弯的腰再反弹回来，重复往返几次，疼痛缓解了许多，一阵凉爽的秋风一吹，瞬间身心充满了轻松与爽朗。 天已经全黑了，远处村子里亮起了模糊的灯光，大地渐渐恢复了平静。惟有村前丁水河的流水在河道里发出寂寞的喧哗声。 踏着暮色，我们沿着村间小道回到了知青点，结束了一天的劳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