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往事（三十八）

舞动青春

烧锅炉与车祸

1999年金秋十月，北方已透着寒气，路面开始上冻结冰，我的砖厂工作停工放假。与此同时，我回到镇矿水电队污水厂，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冬季供暖工作，包括派出所。我和丈夫再次承包起巨海焦化厂那台破旧的锅炉，迎来了繁忙的冬天。

我和丈夫分别在矿上工作二十四小时，休息两天，其余的时间，就奔赴在派出所和巨海焦化厂之间的锅炉。

丈夫在单位上班时，派出所和巨海焦化厂的锅炉出点小问候，我还能应付。可一旦遇上大事故，我就得赶紧骑上自行车出去，找电焊维修工来处理。

尤其是巨海焦化厂那台旧锅炉，常常在运行中突然发生管道破裂跑水的情况。这事要是处理不及时，不仅会影响整个办公大楼的供暖，还可能冻坏平房的暖气管道，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每次碰上这种情况，我都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先把锅炉停了，再骑着自行车赶到附近的修车部，请电焊工来及时抢修。好在丈夫矿上休班的时候，维修的活儿就全由他负责，我只需要烧锅炉，轻松了不少。

有一回，丈夫生病病得厉害，去医院打针输液。我一个人跑前跑后忙不过来，造成派出所的锅炉火灭了。老板来到歌舞厅，见没暖气，寒冬里客户冻得直抱怨，还说要退房。老板急了，一边训斥经理，一边亲自去锅炉房查看……我先把污水厂的锅炉烧热，又跑到巨海焦化厂去把锅炉水加满、添上煤烧起来，再骑着自行车赶到派出所时，正撞见歌舞厅老板正往炉膛里生火添煤。老板问：“你们去焦化厂烧锅炉，这儿就不管了？”我笑着说：“老板呀，您看我哪忙得过来？老王生病在医院打针输液，我得跑好几个地方，哪忙得过来啊！要不您赶紧找人来顶上？”老板见状也无奈，说：“还是你们接着烧吧，找人来也未必能烧好。”

歌舞厅老板本是巨海的二妹夫，也是巨海焦化厂的副总经理。我和丈夫烧的两台锅炉，都是为他们打工，再说要把锅炉烧好确实不容易。我和丈夫只好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2000年4月，水电队、派出所、巨海焦化厂的供暖任务顺利完成，唯有歌舞厅的澡堂仍持续供应热水。月工资是600元。

稍有空闲后，我听闻巨海焦化厂的焦炉重新启动，正式投入生产，招临时工砸焦炭。我找到焦化厂的张主任帮忙，得以进厂做起了“砸焦炭”的临时工。工人们把焦炉上刚炼好的焦炭，用出焦车拉到指定的场地，我们临时工抡起大锤把焦炭砸碎，再装到大卡车里拉走。我一边烧着歌舞厅澡堂的锅炉，其余的时间便泡在焦化厂砸焦炭。

有一天午饭后，我到焦化厂砸焦炭，一直到夜幕降临，也没等来拉焦炭的车。回到家里，心里总惦记着夜里若来拉焦炭，万一混淆了数量，白天的活儿就白干了，整夜没合眼。凌晨五点，本想叫醒丈夫，让他去派出所送洗澡水，我去焦化厂看焦炭，可他纹丝不动，懒得起床。无奈之下，我只好洗了把脸，骑着自行车到到派出所，把澡堂的热水送上，锅炉加足水、添上煤，忙完已是早晨七点。

我骑着自行车来到巨海焦化厂大门对面，横穿公路时，突然飞奔而来的一辆桑塔纳轿车，直接重重地把我撞飞到小车挡风玻璃右侧角上，又弹出去两米多远的公路上晕了过去。自行车被撞飞在公路边沟里，全散了架。我趴在公路上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苏醒过来，急忙蹬了蹬腿，看看还能不能动。模糊中看见前方车上有人下来，又听见旁边修理部老板正冲着撞我的人喊：“把人撞了，还不赶快送医院！”司机去开他自己的车，老板又说：“你只能打车，你的车不能开走，会破坏现场。”

没多久，一辆面包车路过，撞车的一男子招了招手，面包车停了下来。他们商量着把我扶上车，送往古交二院就诊。上车后，他们问我住在哪、家里有什么人。可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腿部，膝盖擦伤疼得厉害，头部、脸颊也有好几处伤。我惊慌失措，着急地说：“我两个孩子在外地上学，丈夫上班，你们把我撞成这样，我怎么上班供孩子念书啊……”十多分钟后到了古交二院，排队挂号、拍片、就诊时，丈夫带着几位老乡随后赶到，其他老乡也陆陆续续赶来。

听丈夫说，有位老乡下班路过巨海门口时，见一群人围着一辆撞坏的桑塔纳轿车，便上前看热闹。听人们七嘴八舌议论，才知出了车祸。老乡看了周围现场，认出了那辆被撞坏的自行车，又从议论中得知被撞的人正是我，她便急忙骑着自行车往我家赶。到了门口，他一边敲门一边喊：“王道顶、王道顶，你快点去看看，你家属出车祸啦！”

丈夫听见喊声开了门，老乡着急地说：“你家属在巨海焦化厂大门口出了车祸，你还不赶快去看看？听说人已经被拉到古交了。”丈夫一听我出了车祸，哪还了得，和老乡打了个招呼。急忙骑着自行车往巨海焦化厂赶，路上碰见老乡就说：“我家属出车祸了，我得赶紧去看看。”工人村的老乡们知道后，纷纷跑到巨海焦化厂门口看现场。只见那辆桑塔纳轿车的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碎玻璃上还夹杂着头发，轿车因急刹在路面上滑出两米多远。老乡们看着现场，七嘴八舌地说：“看这情况，估计陈会章怕是不行了。”随后，大家直接坐公交车去了古交二院。

丈夫到焦化厂门口看了现场，了解到修理部老板的热心帮助，这才没有造成肇事司机逃逸。便买了两包香烟递给修理部老板作为谢意！匆忙地赶车到二院，撞我的人正陪着我检查拍片。两个男士把丈夫叫到一旁，商量着怎么处理。可我那傻丈夫就一句话：“只要人没大事就好，其他都好说。”他背着我签了一份协议书，写着车祸事故经检查并无大碍，开药回家疗养，被撞坏的自行车赔偿现金800元，以后不再找对方麻烦。

等我检查完，丈夫拿着协议跟我说了情况，我肺都气炸了，喊道：“我头部、脸颊、肚皮、两腿膝盖、脚踝、脚趾头到处都是伤，800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我和老乡们都要求住院观察两天，没问题了再说。可就因为丈夫签了那份协议，对方说什么也不让住院。那女的把开好的药拿过来，我气愤地说：“你们把我撞得这么重，还不让住院观察，那就让你们下次再撞一次吧！”那女的火了，说：“我好心带你检查、拍片、开药，你还这样说！”一边说一边把药扔在地上离开了。无奈之下，在丈夫和老乡们的劝说安慰下，我只好作罢，没大问题回家慢慢养吧……

当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丈夫邀请老乡们去饭店吃饭，可大家谁也没去。众人把我扶上一辆出租车后，各自坐车回了家。

没想到晚上，矿上的30多家七七年兵老乡，男男女女全都来家里探望。让我感动不已，丈夫陪着老乡们说话聊天，我扶着墙壁、柜子，一瘸一拐地招呼大家。老乡们开着玩笑说：“你老人家命真大！我们看了车祸现场，都以为你不行了，没想到还能招呼我们，太高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老乡们的热情，让我心里无比欣慰和感动！

我受伤后，丈夫要上班，又要去派出所烧锅炉，还得忙前忙后照顾我，每天还要背着我去一家私人诊所输液。嫁在古交的侄女听说后，特意赶来帮忙照料。亲朋好友、老乡们也纷纷提着礼品来看我，饼干、罐头、麦乳精、脑白金、盖中盖……各种礼品堆了满满两柜子，还有2000元现金。这场车祸里，老乡们的热情真让我心里又暖又感动。

二十多天后，我的伤势好了许多。七七年兵老乡家属的小吃店缺人手，叫我去帮忙，一天十块钱。老乡们见了打趣：“你这是想钱想疯啦？钱还能比命重要？要是车祸真有个三长两短，还能想着挣钱吗？咋也得等完全好了再挣啊……”

是啊，我脑子里惦记的只有挣钱。从被车撞、醒来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我要是倒下了，孩子们怎么办？他们一年将近两万块的学杂费，我必须想办法凑齐。所以，只要还能动弹，就绝不能停下来。在我的生命里，孩子们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一路走来，特别是我们七七年兵的老乡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谁家遇到困难，给予相互帮助，这就是当兵人的情怀，令人感动与温暖。这次车祸里，要感谢那位有正义感的修理部老板，是他让我得以获救；还有那位为我通风报信的老乡，多亏了她热心无私的帮助，丈夫才能及时知晓情况。丈夫和侄女的细心照料。这些感人的一幕幕，深深地珍藏在心间，感恩无须多言。

多年后的今天，再回想起那些既让人感动、又满是艰辛与无奈的往事，心里依旧五味杂陈，记忆犹新。它们成了我人生路上一段难忘而珍贵的回忆。

图片，来自手机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