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三秦印记：恒昌堂与秦商的千年回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李连源</p><p class="ql-block">在泾阳的黄土与泾河的碧波之间，藏着一段跨越明清的商业传奇。当泾河渡口的古碑在岁月中褪去棱角，"恒昌堂"三个鎏金大字却在茶香里愈发清晰——这不仅是一个商号的名号，更是秦商精神在三秦大地上最深沉的印记。从茯茶、白蜡、麻布藏红花等到茯茶飘香，从泾阳古县城到东南亚商埠，恒昌堂、仁在堂的故事，恰是一部浓缩的秦商奋斗史，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更折射出传统文化生生不息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泾水扬帆：官茶风云里的商业基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泾阳的晨雾里，总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明成化十九年（1483年），朝廷派李瀚在泾阳督办茶务，严禁私人经营茶叶的政令，意外成为姚氏家族商业转型的契机。在此之前，姚氏先祖已在泾阳经营茯茶、粮食、麻布、多年，熟悉西去的商路与南下的水路。当官茶制度收紧，姚家没有困守原地，而是于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毅然南下西康省雅安、康定，在雅安设店，将布匹、食盐运往川西彝族地区，换得药材、土产再转销川中，踏出了"以茶易货"的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清未年间，姚文清主持"天增号"时，姚家生意已如泾河春水般铺开。布、盐、糖、茶、黑木耳、丝绸绫罗，乃至鹿茸、藿香、红花等珍贵药材，构成了庞大的商业网络。家族旗下"恒昌""惠谦""聚敬"等十大堂号分工明确，其中恒昌堂独辟蹊径，将重心放在了泾阳姚家巷茯砖茶上——这一选择，既源于泾阳独特的水土，更暗合秦商"审时度势、敢为人先"的智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泾阳能成为茯茶圣地，离不开明代知县路振飞的远见。这位父母官深知"泾地狭人稠，煤运艰贵"的困境，力排众议开辟泾河水运，设十二处渡口如花池渡、修石渡、临金渡（最大的货运渡口）等，立下"商货无税，私船不扰"的碑令。此举不仅让泾河成为连接渭水、通达南北的黄金水道，更让南来的毛茶在此找到了最佳的"发酵地"。泾阳的水质偏盐、碱、含锶性，湿度与温度恰好适合"金花菌"生长，而恒昌堂的匠人更摸索出一套独门工艺：从南方运回的大毛茶，需经渥堆、煮熬、炒制、发花等二十余道工序，最终长出的"金花"饱满如星，让茶汤自带醇厚回甘。不同于其他茯茶采用安化原料，恒昌堂坚持选用云南大叶种，成就了"唯一有回甘的茯茶"的美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当西藏、青海的牧民发现这种"金花茶"能化解牛羊肉的油腻，恒昌堂的茯茶便成了"安边重器"。朝廷将其纳入"茶票"管控，用以换取战马，同治皇帝亲赐"功迈历城"匾额，见证了一叶茶承载的家国责任。林则徐被贬新疆途中，在泾阳社树姚家居住品过茯茶后，挥笔写下"心作良茶百世耕之有余，德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既是对茶品的赞誉，更是对秦商"诚信为本"的注解。于右任先生后来那句"安国茶也"的感叹，早已藏在这百年茶香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匠心续火：非遗传承中的文化自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岁月如泾河流水，冲刷着姚家曾经的房产与商号。泾阳仅存的水利会馆、西安芦荡巷的残院，乐山大佛悬挂的“百丈佛光”牌匾、上海宁波路226号钱庄成了这段辉煌仅存的实物见证。直到新世纪的曙光里，一个外姓人接过了传承的接力棒——他就是姚氏第二十三代女婿穆保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09年的一天，穆保民在整理岳父家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账册，上面记载着恒昌堂茯茶的配料与工序。当他从姚家后人的口述中，听到先祖"以茶交友，以友聚气，以气生财"的故事，看到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匾额、碑石时，一个念头在心中生根："秦商的大旗不能倒，恒昌堂的故事要讲下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此后十年，穆保民的足迹复刻了姚氏先祖的商路。他在省、市文史部门的档案里翻找蛛丝马迹，在社树姚村的百年老宅中寻访百岁老人，将碎片化的口述历史串联成篇。为了考证一个配方细节，他四赴湖南安化，五进云南茶山，在缅甸的古茶栈里辨认姚家商号的刻痕，在四川雅安的老茶铺中记录残存的工艺。当他终于从一块被当作饭桌的石碑上，拓下"姚敬礼始经商"的字样时，这个自明代延续至今的家族商业脉络，终于清晰地铺展在眼前——从第一代姚敬礼到如今的第二十三代，四百余年从未中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艰难的是恢复工艺。茯茶制作被称作"茶中活化石"，"发花"环节更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穆保民请来老手艺人，按照古方反复试验：泾阳的水必须取自特定河段，发酵的温度要控制在28到32摄氏度之间，压制茶砖的力道需"紧而不密，疏而不散"。百余次试验后，当第一块带着"金花璀璨、菌香浓郁"的恒昌堂茯茶出炉时，茶汤红亮如琥珀，入口先是醇厚，继而回甘，与史料记载的"姚家茶味"分毫不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14年，穆保民自筹500万元，在泾阳王桥镇社树姚村建起生产基地。他给工人定下铁律："二十道工艺一道不能少，50年以上树龄的乔木原料一点不能差。"有同行参观后惊叹："没人会用这么好的料！"穆保民却笑答："秦商做的是百年生意，不是一时买卖。"如今，恒昌堂的茯砖茶上，每一颗"金花"都藏着老陕商的实在——那是用岁月与匠心，酿出的诚信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丝路新程：改革开放中的秦商答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西安芦荡巷的清代院落里，姚家后人姚云郎曾指着二楼露台说："于右任先生常在这里品茶看月。"那时的恒昌堂，已沿着丝绸之路将茶香飘到了中亚。而今，在"一带一路"的倡议下，穆保民带着恒昌堂茯茶，重新踏上了这条古老商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16年中国文化艺术节上，恒昌堂茯茶作为丝路主题展指定礼品，被多国友人收藏；在陕西省第一届斗茶大会上，它从百余款茶品中脱颖而出，摘得"十大名茶"称号。当年轻的茶商带着恒昌堂样品走进东南亚市场时，当地老华侨品到那口熟悉的回甘，不禁感叹："这是咱陕西人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穆保民常说："传承不是守旧，是让老手艺跟上新时代。"他给传统茯茶设计了简约大气的包装，印上泾河古渡口的图案；在电商平台开设旗舰店，让全国茶友轻点鼠标就能尝到泾阳味道；更在生产基地里设起"秦商文化馆"，用匾额、碑拓、老账本讲述姚家故事。去年，他还与高校合作，用现代科技分析"金花菌"的保健功效，让这株从明清走来的微生物，在健康时代焕发新活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站在泾水之畔，看河水汤汤东去，仿佛能看见当年姚家商队的驼铃，与如今集装箱卡车的鸣笛，在时空里交织成歌。从路振飞开河兴商，到穆保民复号兴业，变的是时代的浪潮，不变的是秦商"厚重质直、忠义仁勇"的魂。恒昌堂的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老字号，从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能在改革开放的土壤里，长出新枝芽的古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当夕阳为泾阳的古渡口镀上金边，恒昌堂的茶香正随晚风飘向更远的地方。这缕跨越四百年的香气，是三秦大地最动人的印记，更是秦商写给新时代的答卷——以匠心守初心，以传承谋突破，方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真正做到"恒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8.1上午</p> <p class="ql-block">儒商家：姚文青</p> <p class="ql-block">老帐夲</p> <p class="ql-block">同治卸</p> <p class="ql-block">乐山大佛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