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三人沿着219国道一路向前,车轮碾过延伸向天际的公路,帕米尔高原的风裹挟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慕士塔格峰,像一位静默的巨人,原本只是天际线处一抹朦胧的雪影,随着车窗外的风景缓缓后退,它的轮廓愈发清晰——冰川的褶皱、雪峰的棱角一点点显露出磅礴的姿态,仿佛正从遥远的时光里慢慢走近,带着高原独有的庄严与凛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远看,慕士塔格峰正静卧在天际线处。起初只是一抹淡蓝的雪影,像谁在苍灰的天幕上轻轻抹了一笔,那抹蓝渐渐凝实,雪峰的轮廓从朦胧到清晰,柯尔克孜族人说,这座山是所有冰川的父亲,连雄鹰都不敢轻易飞越它的峰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抵达海拔7500米的慕士塔格峰冰川脚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窒息的美"——那种美太过纯粹,风突然变得凛冽。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却压不住心里的雀跃。眼前的冰舌从海拔七千多米的峰顶倾泻而下,在荒原上切割出巨大的沟壑,表层的冰体泛着幽蓝,像被冻结的深海,阳光斜斜照在冰棱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我忍不住加快脚步,鞋钉踩在冰碛上发出咯吱声,像在叩响时光的门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蹲下身时,指尖先于目光触到了冰面。那凉意来得猝不及防,像有无数根细针顺着指腹往肉里钻,却奇异地让人不想缩手。冰层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指腹摩挲过的地方,冰屑簌簌落下,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忽然摸到一处凹陷,是冰川运动时被岩石划出的深痕,边缘还凝着新冻的薄冰,像刚愈合的伤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冰里藏着三百万年的雪呢。"队长小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凑近一看,果然在冰体深处看到细小的气泡,像被封存的叹息。掌心贴得更紧些,能感受到冰层内部极轻微的震动,或许是某处冰棱正在融化,或许是远古的积雪在重力下缓缓流动。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唯有掌心的凉意与心跳声在共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站起身时,才发现队友早已散开。老徐举着相机对着冰缝拍摄,镜头里能看到冰体深处的幽蓝,像凝视着另一个宇宙;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转着背包,目光望向峰顶,嘴里哼着听不懂的歌谣。风掠过冰面,卷起细碎的冰碴,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我却笑出声来——原来快乐可以这样简单,只是触摸一块冰,看一片云掠过雪峰,听风在冰谷里唱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阳光渐渐西斜,给冰川镀上一层金红。往回走时,发现裤脚沾了不少冰屑,融化后留下深色的痕迹,像给裤子绣了道银边。指尖的凉意迟迟未散,反而有种温热的错觉,仿佛那冰川的寒气里,藏着某种能焐热人心的东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时,再看慕士塔格峰,它又变回了天际线处的剪影,只是此刻再看,那轮廓里多了温度。马夫说,每一个触摸过冰川的人,都会被冰山之父记住。我摸着指尖残留的凉意,忽然明白,这份快乐从来不是占有,而是被允许与永恒的存在共享过一段时光——在六月的帕米尔,在冰山之父的注视下,我们曾与三百万年的冰雪,有过一场心照不宣的私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