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曾经

傲雪

曾经的曾经

杯盏轻碰的间隙，我那位三十多年前的学生明丽立于台子中央，声音清亮如当年课堂答问。她正致词，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一顿输出后，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我身上：“我最要感谢的是我的小学启蒙老师，她不仅教会我知识，更教会我做人做事的道理，她曾经的那些话让当时小小的我立志做一棵风雨里站得直的小树，如今，我已经45岁了，每当想起老师的话，我就信心满满的，无论我经历什么至暗时刻，我一定要坚强阳光的成为孩子们避风挡雨的港湾。”所以，我要感谢我的老师，请我的闺蜜代我给老师献上一束鲜花……

此时的我有些发懵，我起身向众人挥了挥手，鞠躬致谢……恍然间似有旧日长风穿过胸膛。当年那间简陋教室又浮现眼前，尘土在斜射的光影里浮沉。明丽那时坐在窗边，瘦小如早春新发的嫩芽。一次她考试不理想，要强的她觉得没有考第一名而伏在桌上偷偷抹眼泪，我轻抚她单薄的肩背，一次半次没考好怕什么？你最近除了学习，还要带弟弟们，的确有很多事儿挤占了学习时间，但是，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她就弱！”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小脸蛋儿露出笑容……我不曾想过那句话能否在她的心田落根发芽，更未曾料想它日后会长成如此坚韧的枝干。

我还在回想中追寻那些斑驳的点点滴滴，此时，温婉而满含笑意的小燕已走上前，将一大束花送进我怀里，顶上流转的灯光映着玫瑰花，也映着我猝不及防的惊讶与眼底骤然涌起的温热。那沉甸甸的花束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稳稳托直了我的腰背。明丽临别时紧紧拥抱了我，我低语：“人要像野草那样活，风来低头，风过要抬头——”她眼眸中水光闪动，映着三十多载未曾褪色的信赖。

时间悄然过去了，人们纷纷散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滂沱大雨，小燕撑着伞，我怀抱花束钻进雨里。风雨里，玫瑰的幽香愈发清冽，丝丝缕缕缠绕着呼吸。

我低头轻抚这些有温度的花瓣……当年无心播下的微小种子，竟在岁月深处扎根抽枝，绽放出这样皎洁的花来。这花哪里只是花朵？分明是岁月深处递来的回响，是当年那句轻语所激起的、延绵三十多年的余波，最终温柔地回馈了此岸。

夜风拂过花枝，我遂拿起笔来，把今天的感动写下来，题目就叫《曾经的曾经》……一字一字的敲酌中，仿佛又看见自己年轻的背影立在讲台，而当年瘦小的女孩儿和男孩儿，如今已是中年人的他们正穿过悠长岁月向我走来……

我抬头望向深邃天幕，恍然明白：曾经教师口中那些朴素无华的字句，一旦落入童稚心田，便成了最神奇的种子。它们默默蛰伏，经年累月地积蓄气力，终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破土而出，挺立成他人生命风雨中一株不折的乔木——那正是时光予耕耘者最郑重的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