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医院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刘丽娜坐在急诊室外的塑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想起远浩身上时常带着的淡淡药味——原来他一直在独自承受这么多。</p><p class="ql-block">"家属在吗？"一位戴口罩的医生推门而出。</p><p class="ql-block">刘丽娜猛地站起来："我是他女朋友。他怎么样了？"</p><p class="ql-block">"初步诊断是过度疲劳引发的心律失常，伴有轻度心肌缺血。"医生翻着病历，"病人有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史，这些药物本身对心脏就有一定负担。他最近睡眠怎么样？"</p><p class="ql-block">刘丽娜喉咙发紧："每天...大概四五个小时。"</p><p class="ql-block">医生皱眉摇头："年轻人不能这样透支身体。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做个全面检查。"他顿了顿，"心理科医生也会来会诊，抗抑郁药物可能需要调整。"</p><p class="ql-block">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丽娜转头，看见父亲大步走来，手里拎着远浩的背包——是那天吵架时他带走的那个。</p><p class="ql-block">"他怎么样？"刘建刚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沁着汗珠。</p><p class="ql-block">刘丽娜简单转述了医生的话。父亲沉默地听完，把背包递给她："他的换洗衣物和...药。"</p><p class="ql-block">背包沉甸甸的。刘丽娜拉开侧袋，摸到几个药瓶，还有那本皮质笔记本。她犹豫了一下，翻开最新的一页：</p><p class="ql-block">"6月18日，连续三天没做噩梦。丽娜开始陪我打游戏，虽然她总是输得跳脚。今天复诊，医生说可以考虑减药了。没告诉她，想等稳定些再说..."</p><p class="ql-block">字迹到这里有些颤抖，下一页是昨天的日期：</p><p class="ql-block">"胸口闷了一整天，开会时差点晕倒。不能让丽娜知道，周末还要去她家吃饭..."</p><p class="ql-block">一滴泪水砸在纸页上。刘丽娜慌忙合上笔记本，却看见父亲正注视着她，眼神复杂。</p><p class="ql-block">"爸..."</p><p class="ql-block">"他像年轻时的我。"刘建刚突然说，"把什么都憋在心里。"</p><p class="ql-block">刘丽娜惊讶地抬头。父亲向来寡言少语，更从不谈论自己的感受。</p><p class="ql-block">"我那辆摩托车..."刘建刚摩挲着手中的车钥匙，"卖了二十多年了，钥匙还留着。"他苦笑一下，"你妈不知道。"</p><p class="ql-block">护士过来通知可以探视了。刘丽娜跟着走进病房，远浩已经醒了，正望着天花板发呆。听到动静，他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对不起，搞砸了周末聚餐..."</p><p class="ql-block">刘丽娜握住他的手，发现手背上已经扎了留置针。"傻瓜，这时候还想着这个。"</p><p class="ql-block">远浩的目光越过她，看到刘建刚，顿时紧张起来："叔叔，给您添麻烦了。"</p><p class="ql-block">出乎意料的是，刘建刚走到床前，拍了拍远浩的肩膀："好好休息。象棋还没下完。"</p><p class="ql-block">远浩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医生说我得住院几天...丽娜，你别在这守着了，回去休息吧。"</p><p class="ql-block">"我哪儿也不去。"刘丽娜斩钉截铁地说，同时感觉到父亲赞许的目光。</p><p class="ql-block">刘建刚留下句"我去买点吃的"就离开了。病房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p><p class="ql-block">"你早就知道身体出问题了是不是？"刘丽娜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p><p class="ql-block">远浩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怕你担心...也怕..."他声音低下去，"怕你觉得我软弱。"</p><p class="ql-block">"怎么会！"刘丽娜鼻子一酸，"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吗？如果我早点发现..."</p><p class="ql-block">"不是你的错。"远浩打断她，"是我自己...太要强。"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丽娜，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父亲...不是简单的严厉。他会..."</p><p class="ql-block">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变快。刘丽娜紧紧握住他的手："慢慢说。"</p><p class="ql-block">"我十二岁那年，数学考了89分。"远浩声音干涩，"他用皮带抽我，然后把我锁在储物间一整晚。那里...又黑又冷..."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后来每次考试前我都会呕吐，直到现在，重要会议前还是会..."</p><p class="ql-block">刘丽娜心如刀绞。她想起远浩笔记本里写的"躲在卫生间干呕"，想起他玩游戏时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放松——那不仅是消遣，更是逃离。</p><p class="ql-block">"所以那些噩梦..."</p><p class="ql-block">"总是回到那个储物间。"远浩疲惫地闭上眼睛，"游戏是唯一能让我完全专注、忘记过去的东西。"</p><p class="ql-block">刘丽娜俯身抱住他，感觉到他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从今以后，我陪你一起记住。"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也一起忘记。"</p><p class="ql-block">远浩在她肩头轻轻点头。这时，刘丽娜的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长串消息：</p><p class="ql-block">「医生怎么说？」</p><p class="ql-block">「是不是心脏病？」</p><p class="ql-block">「他们家有没有遗传病史？」</p><p class="ql-block">「趁现在没结婚赶紧分手还来得及...」</p><p class="ql-block">刘丽娜直接按灭了屏幕。抬头时，她发现远浩已经看到了消息，眼神黯淡下来。</p><p class="ql-block">"你妈妈...很担心你吧。"他勉强笑了笑，"我能理解。"</p><p class="ql-block">"不，你不必理解。"刘丽娜坚定地说，"她的担心不该成为伤害你的理由。"</p><p class="ql-block">远浩怔了怔，眼中泛起水光。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刘建刚带着热粥回来，还拎着一个旧工具箱。他把粥递给女儿，然后神秘地对远浩说："等你出院，带你看个东西。"</p><p class="ql-block">远浩好奇地眨眨眼，精神似乎好了些。刘丽娜注意到父亲眼中闪烁着多年未见的活力。</p><p class="ql-block">母亲又打来电话，刘丽娜走到走廊去接。电话那头，张慧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你爸疯了吗？把车库那个破摩托车翻出来了！"</p><p class="ql-block">透过走廊窗户，刘丽娜看到楼下停车场里，父亲正站在一辆老式摩托车旁，用手帕仔细擦拭着油箱。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p><p class="ql-block">"妈，"刘丽娜突然说，"你还记得爸卖掉摩托车那天吗？"</p><p class="ql-block">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这个？"</p><p class="ql-block">"他哭了吗？"</p><p class="ql-block">"胡说什么！你爸怎么会..."张慧芳的声音弱下去，"...他就在车棚里站了很久。"</p><p class="ql-block">刘丽娜望着楼下专注擦拭摩托车的父亲，心中某个结突然松开了。"妈，爱一个人不是把他修剪成我们想要的样子，而是让他长成自己该有的模样。"</p><p class="ql-block">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你们父女俩...一个德行！"张慧芳突然哽咽了，"我只是...不想看你们受伤..."</p><p class="ql-block">刘丽娜软下语气："我知道。但有些路，得让我们自己走，哪怕会跌倒。"</p><p class="ql-block">回到病房时，远浩已经睡着了，父亲坐在床边，正在翻看那本象棋入门书。刘丽娜悄悄把粥放在床头柜上。</p><p class="ql-block">"爸，"她小声说，"那辆摩托车...还能骑吗？"</p><p class="ql-block">刘建刚合上书，嘴角微微上扬："换个新电瓶就行。"他看向病床上的远浩，"等他好了，我想教他骑。"</p><p class="ql-block">监护仪的滴答声中，刘丽娜突然看清了爱的另一种模样——不是束缚的绳索，而是托起羽翼的风。她拿起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明天我带远浩的检查报告回来给你看。他很健康，会越来越好的。"</p><p class="ql-block">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穿过玻璃，落在远浩的睫毛上，在苍白的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刘丽娜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在心里许下承诺：这一次，她要守护的不仅是他的健康，还有他灵魂深处那个被锁在储物间的小男孩。</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文/JH</p><p class="ql-block"> 图/A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