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谍战小说《蜘蛛组织 》 2

山海@松

2、肖灿雄拜师

时光像飞轮，飞快运转着，只一晃，十六年过去了。

时光啊，真像一把卷刃鬼头刀，但杀起人寿来，锋快着呢！如今，上海外滩对岸那两间草舍，依然孤灵灵立在水边。而老肖呢，依然还是老肖，他还是像十六年前那样，无论是开太阳，还是刮风、下雨，每日，天蒙蒙亮，他便从草舍里出来，坐渡船过黄浦江，去码头上扛大活，直到天暗下来时，他才会回转到对岸草舍里去，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五十挂零的老肖，显然已经驼背了，走路也有些颤巍巍，晃悠悠，看上去，他真真切切是个老头儿了。这十多年来，老肖每日没日没夜在码头上干活，将收入用在培养两个儿子上。他满心期望着，他的后代能有一个好前程，再也不要像自己，过牲口一样的生活。

而日复一日，他的两个男孩，当下已经长成了一双小伙。大儿子肖灿英，中等个头，皮肤白净显文静。小儿子肖灿雄，个头比哥哥高出一个头，足有一米八，长得膀宽腰圆。无论他在哪个犄角旮旯一站，便显威风凛凛。他比哥哥要黑些，个性活泼豪爽，讲义气。他自幼喜欢拳脚功夫。一起玩耍的小朋友，无论谁受了委曲，只要跟他一说，他就敢挑头打抱不平，且不论对方是何方神圣。虽然在此过程中他得胜次数多些，但也不免也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可是他不管，只要有人去找他 ，他照样披挂出战，为人讨得公道。于是，他自然成了这一带弄堂里的孩子王。

前两年，肖灿英中学刚毕业，便有人推荐他去了广州，考上黄浦军校，在该校步兵科上学了。而肖灿雄呢，还在上海一所中学里读书。

一个下雨的傍晚，肖灿雄放学，照例坐船摆渡，过江回家。因为天下雨，坐船人不多，除了船家，一船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老妈妈。不料想，船刚驶过江心，江上突然刮起狂风，将木船打翻了，一船四个人都掉进水里。江上灰蒙蒙的，风呼啸着，雨，哗哗地下，在波浪翻滚的水面上扫来扫去。肖灿雄见船家和另一个男人在慌乱中已经抓住了船帮，而那老妈妈，只在浪花荡漾的水面上露出一双手，胡乱划着水 显然，她支撑不住，快要下沉了。他赶紧一个猛子扎了过去，一把抓住老妈妈的后衣领，奋力向自己家岸边游去。

在肖家草舍里，慢慢苏醒过来的老妈妈看着肖家母子连呼“恩人”。她说自己是安徽人，儿子胡一拳，是个拳师，给上海青头帮帮主做保镖。她说她今日刚刚到的上海，是来看儿子的。

正说着，老肖回来了，一边进屋，一边跟屋里的人说：“江上刚刚起风了，还翻了船。听说有两个人逃生了，另外两个还不知死活呢。”

老肖老婆说：“你说的不知死活的人，就在这屋里呢。”

“ 哦？”老肖听了，一惊，疑惑着，用手指着肖灿雄和床上躺着的老妈妈，问道：“该不会就是灿雄和她？”

肖灿雄语气轻松，跟爹说：“是的。我跟老妈妈坐同一只船过江，船翻了，我见她不会水，就游过去救了她。”

正跟肖家母子说着话的老妈妈流着眼泪，跟老肖说：“今天要是没有你儿子救我，我命就没了！”说完，就嘤嘤哭起来。

老肖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忙宽慰她：“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俗话说，小晦替大晦。你老人家遭过今日一小劫，日后，必有大福等着你享受呢。”

这时候肖母跟丈夫说：“这老妈妈说她儿子也是青头帮的，是帮主的保镖。你认识他吗？”

老肖说：“保镖？阿拉帮主有十来个保镖呢！”他转身问老妈妈：“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老妈妈说：“叫胡一拳，很多人称他胡拳师的。”

“ 喔，是胡拳师啊，我认识他。说起来，在帮里我们还是同辈呢。”老肖又接着说：“这样吧，我现在就过江去，叫他过来。”

当晚，老妈妈的儿子胡拳师接走了自己的母亲。他对肖家千恩万谢，对肖灿雄的救母之恩更是感激涕零。临走，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根红布包着的金条，塞给老肖作为谢礼。老肖坚辞不要。他说救人于水火，这是做人本分，你不用客气。

胡拳师激动了，说：“这怎么行，知恩图报也是做人的本分。灿雄救的可是我老娘啊！这份薄礼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不收，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这时候老肖突然想，灿雄平时喜欢练武，可就是没有名师点拨，他的那两下子无疑只是花拳绣腿，“三脚猫”功夫。以前，灿雄也曾跟自己提过想拜师学艺。如今，那远在天边的名师，就在眼前了。胡拳师既然要谢我，那何不请他收了灿雄为徒？这样，既成全了胡拳师致谢的意愿，又为灿雄找到一个好师傅，岂不两全其美？不过，就是不知道这胡拳师心里愿不愿意呢？想到这里，便跟胡拳师说：“救你老娘，这是灿雄应该做的，这金条我实在是不能收。如果你一定要谢，那你就收了灿雄为徒吧，如何？”

胡拳师听了老肖的话，寻思起来：这老肖还真是个义薄云天之人，为一个义字连金条都不要！早就听说肖家二儿子喜欢舞抢弄棒，今日一见，还真是个练武的坯子，一看，心里就喜欢。如今他舍命救了母亲，我收他为徒，也是上天的安排，何乐不为？于是便跟老肖说：“灿雄是我胡家两代人的恩人，能收他为徒，这也是我的福分啊！你放心，我一定将自己平生所学悉心传授于他。”

当晚，胡拳师就在肖家草舍里开香堂，点香烛，收了肖灿雄为义子。

那为何胡拳师不收肖灿雄为徒，却收他为义子呢？这自然有胡拳师的道理。

胡拳师，苗家后裔，老家在湖北十堰神龙架大山里，其祖父便是当地有名的拳师，是武当拳胡家门派掌门人。胡拳师自幼习武，除了看家的武当派胡家拳，他还暗怀几招武林绝技，招招可以一招制敌，十分厉害。这些暗技，都是祖上几代人传下来的，按家法，只能单传嫡子。可是他没有老婆，没有后代，他正愁自己一身武艺失传呢。如今，既然收了肖灿雄为子，不仅祖传技艺有了传人，又合了传艺的家法，胡拳师是满心欢喜。

自此以后，肖灿雄除了去学校上学，每日晚上都要抽出一个时辰，跟师傅习练武艺。肖灿雄蛮有灵气，许多时候，碰到一些难学的窍门，师傅只要给他稍作点拨，他便通透，心领神会。如此，两年下来，他身上功夫已经窜升了几个数量级，以致弄堂里三、四个壮汉一起上来跟他交手，都奈何不了他。

而肖家大儿子肖灿英呢，在军校学习时，由他的军事教官回天介绍，加入了中共。

国共第一次合作破裂后，回天带着肖灿英辗转来到上海。组织上安排他们进入中央特科，二人都被分配在“红队”。不久，肖灿雄也在哥哥的引领下，加入了中共组织。由于他在上海生，在上海长，这里大大小小的街巷里弄，他都稔熟于心；加上人头熟，人又极机灵，所以，组织上安排他担任交通员，从事组织内部信息传递工作。

不料，有一日，回天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肖灿英在一次组织撤退时为掩护同志，牺牲了。

3、你同学子秀

哥哥的牺牲犹如晴天霹雳，给肖灿雄的打击是巨大的，这让他在一段时间里，一直处于悲痛中，整日里闷闷不乐。

恰好这时候，一个姑娘进入了他的生活。

她是他的同班同学，刚刚插班进来，而且就坐在他前面。她，皮肤白白净净，身材修长苗条，眼睛乌黑明亮，黑黑的长头发在肩头飘逸着，散发出一股清爽好闻的香气。她穿着上白下蓝学生裙装，笑起来，一口细细的整齐的贝齿，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热情、开朗、活泼，整个人青春洋溢。她说她叫张子秀，老家在东北，多年前跟着父母来上海讨生活。她说她家开了一个西餐店，就在上海外滩上，位置正好跟肖家两间草舍隔岸相望。

班里，二人座位一前一后，说起话来方便，所以每每碰到难题，两人便互相探讨。二人都喜欢数学，无论谁，遇到搞不懂的问题，解答对方时总是不嫌其烦。子秀对上海，对江南特感兴趣，所以很多时候，她就向肖灿雄问这问那，请教很多问题。而肖灿雄呢，对她绵绵不绝的问题并不感冒。二人都感觉自己跟对方在一起，很开心，很舒服。

放学回家，二人有一段路是同路，于是就一起同行，一直走到黄浦江岸边，他们才分手。早上，肖灿雄上学坐船过江后，也经常碰到去上学的她，于是，二人便一同前往学校。

子秀善解人意。一日，她见肖灿雄整天脸灰灰的，老不转晴，就问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肖灿雄因为刚刚失去哥哥，正陷于悲痛中难以自拔，听了子秀的问话，又不便如实相告，于是就只是跟她摇摇头，无语。

子秀见他不肯实言相告，着急了，就问他：“我们是很要好的同学吧？”

肖灿雄低头答道：“是。”

子秀又问他：“要好同学之间，总要坦诚相待吧？”

肖灿雄答：“是。”

子秀再问他：“那我们之间碰到事情，就应该互相帮助吧？”

肖灿雄答：“是。”

子秀就说：“既然这样，那你遇到什么难事，得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啊，是不是？”

肖灿雄知道拗不过她，只好跟她说：“我哥哥没了。”

子秀知道戳到他的的痛处，心里不忍，马上向他道谦：“真对不起，是我不好，勾起了你的伤悲。”又劝他：“哥哥去世了，再也救不回来了，心里再悲再痛都没有用了。你自己可要好好保重，不能老陷在悲痛里，伤了身体哦！”

子秀一番话贴心，充满温度，肖灿雄伤痛的心慢慢活泛起来。经过这一日，二人都觉得内心跟对方靠近了许多。次日上学时，子秀就早早在江边等他了，她要在这里等到肖灿雄，跟他一起去学校。那天起，他们便养成习惯，每日早上，二人在同一地点汇合，谁早到，谁就等着对方。这样一来一去，二人感情日浓。

半年之后，迎来高中毕业典礼。可就在这一日之后，子秀却神秘不见了，她像是人间蒸发，在肖灿雄的视线里消失了。肖灿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个中原因，这让他茫然，心里空落落的。

之后不久，组织上秘密介绍他去了黄浦江边由青头帮掌控的一家货栈做事，以此为掩护，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一年之后的某一日，他下班回到家里，看到一封寄自浙江老家古城的信。拆开一看，原来是子秀写给自己的。

信中，子秀跟他说，自己高中毕业之后，由父亲的一个朋友介绍到古城中学任教，由于当时走得急，来不及告诉他，她对此万分抱歉。她说自从她跟他分别，自己时时想起他，想起二人一起在学校里读书，想起二人一起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开心说话。她说你是古城人，愿不愿意回到到老家来工作?她说要是他愿意，她可以介绍他前去。

肖灿雄想，时下正值中日战争期间，日本人已经占领大半个中国，大半个浙江都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下，时下日军正在围攻浙东山区的新四军，子秀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离开上海做生意的父母亲，一个人去数百里外的古城，当个教师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

于是，他就将此事报告给自己的上级回天。

回天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于是便向上级汇报了此事。上级组织对此事很重视，特意通过内线，调查子秀及其父母亲的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原来子秀的父亲可不是一般的东北商人，他与上海日本黑龙会成员交往甚密。这么一个人，让自己女儿到古城做个教师，怎么说都不得不让人觉得诡异。古城地处四明山边缘地带，如今已经被日军占领，这个子秀，如果是日军派往古城从事情报工作的一名间谍，那就很好解释了。组织上考虑，目前浙东新四军与日寇的斗争正处在白热化，正需要情报的支持。目前，正好借张子秀主动邀请的机会，顺势打入日本间谍组织。如果这事能成，这对我党在浙东的情报工作十分有利。不过组织上的意见，是既然子秀有能力邀请肖灿雄去古城工作，那最好让他在古城的伪政府里谋个差事。这样更方便肖灿雄开展工作，同时，也可以考察子秀的能量。

于是，肖灿雄便按组织上的意思，给子秀写了信。

过了大约半个月，子秀的回信来了。她说已经为肖灿雄在古城警察局谋了个差事，请他尽快动身，前往就职。

子秀的能量果然不同凡响！于是，肖灿雄便辞了上海的工作，带着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动身前往古城。

3

就在肖家老二出生那一年，跟中国大陆隔海相望的日本长崎县城里，有一户叫山本的人家，男人开着照相店，他家生了一对孪生兄弟，大的叫山本一郎，小的叫山本次郎。

山本家的照相店一名雇工的儿子羽田，比山本的两个儿子小两岁，从小跟山本家两兄弟一块儿玩大。

山本一郎和山本次郎这对孪生兄弟，长得一个人似的，除了他们的父母，还有跟他们形影不离的羽田，其他的人，虽然也是天天见面，可若要分辨出他俩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学毕业后，兄弟俩双双进了当地一所间谍学校。二人毕业后，分别进入军方服役。羽田虽跟山本家小儿子次郎气味相投，可是依照他父亲的意思，跟着山本一郎，在同一个部队里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