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暴雨

笑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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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0864110

8月2日，午睡的困意还未全然消散，我于懵懂中醒来。窗外，明晃晃的烈日肆意铺展，天高云淡，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静谧祥和之中，仿佛时光也在此刻停驻，要将这份安然无恙无限延长。

然而，平静未及多久，刚坐直身子，远处便传来沉闷的雷声，似巨兽在云端低吼，缓缓爬近。刹那间，天光被黑暗无情吞没，浓墨般的云层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压向人间，密不透风，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呼吸都变得艰难。我呆坐在床沿，还未及思索，眼前的天幕猛地裂开，无数道闪电如狂怒的银鞭，狠狠劈下。雷声与雨声瞬间纠缠在一起，如汹涌的浪潮，轰轰烈烈地灌入耳中，将世间其他声响尽数淹没。

起初，雨点稀疏地砸在窗上，似试探，又似预警。转瞬之间，便迅疾密集起来，最后竟如天河倾覆，铺天盖地。雨帘遮蔽了整个世界，暴雨如猛兽般冲刷着万物，汇成一道道瀑布，朝大地倾泻而下。檐头的雨水淌落成粗大的水柱，狠狠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似大地在痛苦地呻吟。院中的树木枝叶垂头，在骤雨中疯狂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向这狂暴的天气求饶。

雨水迅速汇聚成浑浊的溪流，沿着街道奔涌、盘旋，卷起漂浮的树叶与杂物，漫过道路，淹没了台阶。对面楼宇在雨幕中渐渐模糊了轮廓，行人的身影在雨帘里时隐时现，如虚幻的幽灵，匆匆而过。一切景物都仿佛被浸入水的深渊，被雨水揉皱、模糊，世界在眼前变得恍惚而扭曲。

暴雨的声浪如雷如鼓，一下下敲打在我的心上。我凭窗而立，俯瞰着这被雨水统治的街道。下方，一辆辆汽车如同困在琥珀中的甲虫，在混沌的水流中艰难蠕动。车灯那浑黄的双眼，在厚重的雨幕中晕染开来，微弱而迷蒙，试图刺破这无边的水墙。车轮吃力地碾过翻涌的积水，每一次转动都激起浑浊的喷泉，转瞬又被更猛烈的雨水粗暴地拍平、吞噬。车身笨拙地摇晃、颠簸，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湍急的浊流卷走或倾覆。从这高处望去，它们奋力前行的姿态，渺小得让人心悸，恰似一片伶仃的落叶，在滔天巨浪的掌心里徒劳地挣扎、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天穹的裂口终于渐渐合拢，雨势渐收，雷声也隐没在遥远的天际。湿漉漉的尘世之上，浮漾着青灰的天光，仿佛是大自然疲惫后的喘息。此时，人们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如惊蛰后刚刚苏醒的小虫，探头探脑地重新走入这方被雨水洗过的天地。街巷间渐渐响起人声车声，世界仿佛重新找回了秩序与喧哗，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然而，那场狂雨却已在我心里积成了一汪深潭。人间的遭逢，不也常如这不期而至的暴雨？正如塞涅卡所说：“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当骤变如天河崩落，容不得谁从容打点行装。一切坚固之物都可能在顷刻间被冲垮，一切安稳之相都可能在瞬间崩塌。我们如此渺小，在命运的洪流中，宛如蝼蚁，只得在突如其来的倾覆中，努力攥紧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雨衣，抵抗着浸入骨髓的寒意。

雨水洗刷后的街道上，倒映着被撕碎的天光；闪电的印痕已悄然刻入大地，在人们看不见的深处蜿蜒。我们行过这人世，倒像行走于雷雨间隙那一点微光里；命运之威烈，常如狂雨骤至，由不得人从容布伞。

但行过风雨者皆知，那湿透衣衫后的冰冷，终究会蒸腾出一点人间的暖意来。如同此刻低洼处的水面，正颤巍巍托起一方重新完整起来的天空，那是希望，是新生，是风雨过后夏日最美的清凉。

图：自拍

曲：模板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