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图:彩色的云</p><p class="ql-block">美篇号:20035488</p><p class="ql-block">拍摄地点:武汉江滩</p> <p class="ql-block">暮色从江面浮起,像一层薄雾,缓缓漫过堤岸。七月末的太阳沉得慢,余光还卡在龟山背后,把云烧成锈红色。风从江心吹来,带着水腥气和远处轮渡的铁锈味。</p><p class="ql-block">我靠在武汉粤汉码头的栏杆上,手心贴着冰凉的金属。游轮还没开,但人群已经挤到了甲板边缘。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踮脚往江里看,她母亲拽了拽她的后领:“别往前了。”声音不高,却透着熟稔的紧张。</p> <p class="ql-block">汽笛响了。 </p><p class="ql-block">船动得很轻,像被江水推着走。两岸的灯次第亮起来,汉口那边的江滩先是几串光点,接着连成带,再铺成片。有人在拍照,快门声此起彼伏。我旁边有个中年男人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说:“每年来看,还是觉得像做梦。”</p><p class="ql-block">他说得对。</p> <p class="ql-block">江水把灯光揉碎了,又托起来,一荡一荡。那光不静,也不亮得刺眼,倒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远处军舰的轮廓在夜色里浮着,漆黑的船体,炮塔朝天。它们早就不动了,可站姿还绷着劲儿,像一群不肯卸甲的老兵。</p><p class="ql-block">“那是‘长江’号。”一个老人突然开口,就站在我身后。他拄着拐杖,声音低但清楚,“五八年我在这条船上值过班。”</p><p class="ql-block">我没回头,只“嗯”了一声。</p> <p class="ql-block">他也没再说什么。风吹过来,把他的白发吹乱了。过了会儿,他轻轻哼了句调子,听不清词,像是某种旧军歌的尾音。</p><p class="ql-block">船拐了个弯,江汉关的钟楼出来了。 </p><p class="ql-block">它立在那儿,像一根钉子,把过去和现在钉在一起。钟声响起时,整条江仿佛都震了一下。八点整。那声音不急不缓,穿过水汽,撞在楼墙上,又反弹回来。有人低头看表,有人举起手机录像,一个穿汉服的女孩闭上了眼。</p> <p class="ql-block">我盯着钟面。 </p><p class="ql-block">那两根指针走得稳极了,好像一百年来都没变过。可我知道变了。这城变了,江变了,连风向都和三十年前不一样。只是钟声还照旧,一声一声,敲进骨头里。</p><p class="ql-block">船继续前行。</p><p class="ql-block">江面上,夜航的游轮像一座座光的城,琉璃灯火游走,星河倾落水渊。船行处,碎金在墨绸上游弋,两岸霓虹醉眼。一声笛鸣揉碎波光,那巨影便驮着半江碎星,滑入夜的呼吸里。</p> <p class="ql-block">龟山电视塔像根金针,插进夜空。晴川阁躲在山影里,檐角翘着,像是随时要飞走。新与旧隔着江对望,谁也不说话。但你能感觉到它们在看,在等,在彼此辨认。</p><p class="ql-block">前面是长江大桥。 </p><p class="ql-block">车流在桥上跑成一条光河,桥下是另一条,倒映着,晃着。两股光在水里纠缠,分不清哪是实哪是虚。船从桥洞穿过去时,头顶传来轮胎碾过路面的嗡鸣,像某种巨兽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有人喊:“鹦鹉洲桥到了!” </p><p class="ql-block">两座桥并排横着,一旧一新,像两道伤疤,也像两道勋章。桥上的灯串成链,垂下来,落进江里。工人们在桥墩边检修,安全绳晃着,电焊的火花一闪一闪,像夏夜的萤火。</p> <p class="ql-block">船再行一段,武昌造船厂亮得刺眼。 </p><p class="ql-block">高耸的龙门吊像钢铁骨架,吊着未完工的船体。焊枪在钢板上爬行,留下一道道蓝光。我认得这蓝光——和记忆中的相似。</p><p class="ql-block">“还在造新船?”我问船员。 他点头:“下个月试水。”</p> <p class="ql-block">我没再问。只是看着那片灯火,忽然觉得这江从不是什么风景。它是活的,吞过血,吐过火,载过逃难的人,也送走过出征的兵。现在它静静流着,可底下全是回声。</p><p class="ql-block">黄鹤楼出现在远处。 </p><p class="ql-block">它被灯光勾了边,像画出来的。可我知道它不是假的。一千多年了,烧了建,建了烧,总有人要把它重新立起来。栏杆上,几个游客在背崔颢的诗,结结巴巴的,但认真。</p> <p class="ql-block">船开始调头。 </p><p class="ql-block">回程的风更凉了些。有人裹紧外套,有人靠在椅背上闭眼。那个红裙子的小女孩趴在窗边,手指在玻璃上画圈。她母亲坐在旁边,手里捏着一张船票,边角都揉皱了。</p><p class="ql-block">我最后望了一眼江面。</p> <p class="ql-block">水还是那样流,灯还是那样亮。可我知道,这一趟看的不是景。是这城在夜里睁开的眼睛,是它不肯睡去的心跳。</p><p class="ql-block">船靠岸时,铁链哗啦作响。 </p><p class="ql-block">我最后一个下船。码头空了,只剩清洁工扫着烟头和糖纸。抬头看,黄鹤楼的光依然亮着,像暗夜中灼灼的星火。</p> <p class="ql-block">江水照旧流着。明天太阳升起时,游轮会载着新一批游客,把同样的路再走一遍。眼前过客匆匆去,唯有涛声似旧年。遂题七律一首,记下这江声云影间的心绪:</p><p class="ql-block">暮色浮空江有行,</p><p class="ql-block">游轮载客溯流光。</p><p class="ql-block">钟楼影落千年事,</p><p class="ql-block">龟岭灯分两岸妆。</p><p class="ql-block">碎玉浮金波暗涌,</p><p class="ql-block">钢花溅雪夜微凉。</p><p class="ql-block">千年黄鹤楼头月,</p><p class="ql-block">犹照沧浪不肯忘。</p> <p class="ql-block">文/图:彩色的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