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七月的武汉,柏油路蒸腾着扭曲的暑气,连穿堂风都裹着灼人的温度,走在街上像被扔进滚热的玻璃罐。前两次北上,都落脚在北戴河,看惯了那里浪急沙喧的模样;这一次转向南戴河,推开酒店窗时,海风带着咸涩漫进来,床品晾得干爽,夜里非得搭条棉麻薄被才安稳——这舒泰里,仿佛藏着先人数千年守护的余温。</p>
<p class="ql-block">南戴河的海岸是自然的馈赠,更是时光的镜子。清晨踩在微凉的沙滩上,浪涛声先于视线撞来,像先民们未被文字记录的歌谣。红日从海平面挣出时,霞光漫过的不只是海面,还有两千年前徐福船队曾驶过的浪尖。赤脚走在细软沙里,忽然想起:这片海,曾见过多少人扬帆起航?是求仙的船队带着探索的勇气,是戍边的战船载着守土的决心,还是如今的白帆载着寻常人的惬意?浪涛一遍遍舔舐沙滩,像在擦拭那些被岁月磨淡的足迹。</p> <p class="ql-block">仙螺岛的入口处,夕阳把云层染成橙色和粉色的渐变,游客们或驻足拍照,或缓步前行。贝壳和海星装饰的拱门下,我仿佛听见了千百年前的海风,那些渔民避风的夜晚,戍卒望狼烟的黄昏,都化作此刻的宁静与热闹。岛上的传说固然动人,但更让我心动的,是那些未被言说的过往。</p> <p class="ql-block">蹦极塔下,尖叫划破暮色,与钟楼的钟声撞在一起,惊起几只晚归的海鸥。站在钟楼顶层,夜色漫过滩涂,远处的灯像散落的星。忽然懂了:这人间的热闹,原是无数人用沉默的守护换来的。我坐在粉色的长椅上,靠在竹制的墙边,墙上写着:“在这里喝的不止咖啡,还有整片海的潮起潮落。”海风拂过,仿佛连心事也被带走了。</p> <p class="ql-block">走进秦皇岛博物馆,展柜里的铜灯、戍边砖、海防图,每一件都藏着最沉的时光。汉代的铜灯凝着油灯的暖黄,灯座上的蟠螭纹被摩挲得光滑,想来曾照亮过多少灯下筹谋的夜晚;唐代的戍边砖侧面刻着模糊的“守”字,砖角磨损得厉害,像被无数个春秋的雨水泡软了边角——那是某个士兵刻下的吧?他或许站过老龙头的城楼,或许听过山海关的风,把“守”字刻进砖里,也刻进了血脉。</p> <p class="ql-block">站在“秦皇求仙入海处”的牌坊下,断碑立在风里,史书记载的五次遣使出海,哪是简单的“长生梦”?站在当年的出海台,看潮水漫过礁石,忽然读懂:那些扯起的帆,不只是向深海要答案,更是向天下宣告“海疆亦是疆土”的决心。徐福的船队消失在浪里,可“探索”与“守护”的种子,却在这片土地生了根。</p> <p class="ql-block">穿过“宁海城”的城门,游客们或拍照,或闲聊,热闹中透着古朴。我沿着古老的城墙走,感受着砖石的温度。老龙头的城墙扎进渤海,“入海石城”的砖石被浪啃了数百年,棱棱角角磨得温润,却依然倔强地与潮水对峙。沿阶上到树林,十度的温差里藏着山海的隐喻:坚硬如城砖,是为了护住身后的柔软;温柔如海风,是守护者们心底的期盼。</p> <p class="ql-block">“天下第一关”的牌匾高悬,红墙绿瓦,飞檐翘角。站在垛口远眺,风里像掺了金戈铁马的声息:想象中,士兵的铠甲映着日光,红旗在垛口猎猎作响,粮草的气息混着汗水,连呼吸都带着“不退”的决绝。史书上“御敌”二字,原是无数生命铺就的路。</p> <p class="ql-block">“山海关”三个大字刻在砖墙上,旁边是一个红色的心形图案和“SHAN HAI GUAN”的字样,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把向往的地方,变成走过的路”。我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海,忽然明白:我们踩的每寸土地,都浸过先人的汗与血;我们享的每分安稳,都藏着无数“不退”的誓言。从徐福的帆到戍边的砖,从老龙头的浪到古城的烟火,一代一代人把“统一”“完整”“富强”的接力棒,攥得越来越紧。</p> <p class="ql-block">回程的高铁上,闭上眼,城砖的凉、被角的软、钟声的远,都成了提醒:如今的海晏河清,从不是天上掉的;民族的强大、人民的富裕、祖国的昌盛,从来要靠“继续努力”来守护。就像那些刻在砖上的“守”字,我们这代人,也该在时光里,刻下属于自己的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