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从插队村里乡亲们嘴里吐出来的某些故事，可是带着“妖”气的。据他们讲，在明月高照的夜晚，在华北的农村，偶尔会有“魔”出现。“亲历者”说得活灵活现:某天晚上，月亮特别亮。他浇完地回家，走到村里那处洼地时，忽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唰唰”声，像是人走夜路的声音。他一转身，看到有一个破席卷在直立行走，在月亮地里显得特别清楚。见此情景，吓得他毛骨悚然，马上加快了脚步。谁想，他快那个破席卷也快，始终和他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快到家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回身上前一脚踢飞了那个破席卷。只见一束红光闪过，他赶紧跑回家中。回家一看，自己浑身上下已成“血人”。那个“胆大者”从此也一病不起。这种现象，至今科学都无法解释。</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听到这个“魔”的传说是在我们知青点的宿舍里。那天晚上好像是阴历的十四，月亮升起得很早，也很亮。我和阿玉、阿强刚吃过晚饭，回到宿舍一支“工农兵”牌的香烟还没点上，我们生产队里那个腿脚有些毛病的会计就进屋了。见他来了，我马上从“土沙发”里起身，请他坐下。他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夯”进了“沙发”里。“这个‘沙发’真是不赖，你们知青就是会享受。”听了他的话，我只是笑了笑，心想，哪是我们享受呀！我又请他抽烟，他摆摆手，表示不抽。我早知道他不吸烟，给他敬烟只是一种礼貌。他随手拿起“土茶几”上的《参考消息》，就着“土茶几”上的“土台灯”看了起来。那会儿没钱买台灯，只好自己做了一个“土台灯”。《参考消息》是我自费定的。村里那个身兼广播员、投递员、赤脚医生、大队文书等多职的本村女青年阿彩每隔两天就给我送一次《参考消息》。我不在宿舍的时候她就把报纸放到东厢房的集体伙房里。</p><p class="ql-block"> 那个会计喜欢来我们宿舍看《参考消息》，几乎每天晚上都到。别看他腿脚不大利落，但人很聪明，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几乎无所不知。他还会“夜观天象”。有一次他说，我看西北方向的“天狼星”有暗影，似乎近期要出什么事。当时我们听了以为他在胡说，并没有在意。他还是我学珠算的“老师”，所以我对他是比较尊敬的。插队的头一年底，队长让我当生产队的“出纳”，我说，“队长，我连打算盘都不会，怎么能干出纳？”队长笑了:“这好说，让会计教你。年轻人几天就学会了。”</p><p class="ql-block"> 我为啥不愿意干出纳？一是“出纳”责任比较重大，出了差错咱们承担不起；二是生产队的出纳和普通社员没什么区别，平时照样出工，只是到了月底跟会计“对账”那两天可以不下地劳动；三是我的数学本来就不太好，天生就不是干会计、出纳的料。队长不管这些，硬说我能行。没办法，只好“赶着鸭子上架”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 那个会计看了一会儿《参考消息》，忽然抬起头，神秘地说，你们猜，我刚才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了？听他这么说，我们几个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阿强说，“快说说，究竟遇到了什么？”阿玉也催促他快说。这时候，宿舍里已经来了好几个社员，也都催他快点说。我了解这个会计，知道他是在故意“卖关子”，你不理他，一会儿他自己就说了。果然，他放下报纸，宽大的脑门在台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两只大眼睛放着夺目的光。“我遇到‘魔’了”，他压低了声音说，明显感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p><p class="ql-block"> 一个社员听了，马上说:“别瞎扯了，哪有‘魔’，我怎么没遇到过？”会计反驳道:“你懂什么？跟‘魔’相遇也是有缘分的。”我觉得他说的在理，世界上的许多东西都是靠缘分才能结识或者相遇的。“那么你说说，‘魔’是什么样子？”我冲着他道。“我哪看清了，就觉得身后有东西紧跟着，‘唰唰’地响，吓得我头也不敢回！”</p><p class="ql-block"> 这时，另一个社员说:“我听人说，‘魔’专门在有月亮的晚上才出现，而且只盯单身走夜路的人。”又有人接上道:“我也听说，‘魔’是那些孤魂野鬼裹上破席子变成的。”我听了这些说法，立刻感到毛骨悚然。“阿玉，阿强，你们去茅房吗？”阿玉笑了:“怎么，吓得都不敢去解手啦！”</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还真遇到“魔”了。那天夜里，月亮特别圆，也特别亮。我一个人扛着铁锨在月亮地下沿着垄沟巡查，看哪跑水了就把口子堵上。“看渠”的活儿比较轻松，队长照顾我们这些知青，有这种活儿一般都安排我们去。</p><p class="ql-block"> 巡查了一遍，我坐在田垄上休息。不远处，队长的弟弟阿喜在鼓捣柴油机。我们刚到农村时就是在他那儿住，他在东屋，我和阿林在西屋，因此我们关系也比较好。看他老鼓捣不完，我就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突突突”，柴油机又响了起来。阿喜见了我，说道:“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说:“你呢？”他说:“我等后半夜接班的来了再回去。”</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感觉特别困。听阿喜这么说，我也“就坡下驴”，一个人扛着铁锨先回去了。开始还很正常，我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还遐想呢:也不知这会儿嫦娥姑娘在干啥？是不是又在想后羿？那个广寒宫里只有玉兔，肯定很冷清吧。真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p><p class="ql-block"> 当我走到村口那个洼地时，突然就听到身后有“唰唰”的声音，好像有人跟着我。当时我马上就想到了“魔”，是不是让我遇到了？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不由地就加快了脚步。谁想，我走快那个“魔”也走快，就是让你甩不掉。快到知青点的大门口时，我鼓起勇气转过身，看到的不是“魔”，而是一个女知青的身影。原来，这个外队的女知青也是刚从地里回来。看到我以后不好意思跟我并排走，只好跟在我身后。就是这样，让我闹了“误会”，把她当成了“魔”，还给吓了个半死。</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逐渐明白了，那些声称见过“魔”的人，不是以讹传讹，就是在编故事。那些人在吓唬别人的同时也在吓唬自己。所谓的“魔”其实就是“心魔”，只要心中无“魔”，世界上就没有“魔”。</p>